“啊!”绍蓉只觉得那光极为温软,极为和顺,落到面上却极为滚烫,好像熬了三天三夜的油锅里的第一滴沸油,小小的一滴,刹时便溅上了自己的左脸,连带着散了自己手上的功力,她接着便大叫一声,顺势、倒在了地上。
“三师姐!”却是一个绿油油的小姑娘,这姑娘一身葱绿,一头的麻花辫子,闻声突然冒了出来,连跳带滚的到了绍蓉跟前,“三师姐,你,你怎么啦?”小姑娘俊秀的眸子已是微红。
“我,我、”绍蓉怎能不恨,尤其是感觉到自己左脸的异样,她猛然睁开眼睛,恨声道,“抓,快抓住那个贱人!”
“哦,可是,人呢?”
“她不就在——”绍蓉定神,呼一口气,接着勉强在小姑娘的搀扶下起身,她仔细,灵活,缓慢的看着周围,整整三圈儿,接着,无力向下坠去,其速度之快,便连那一直仔细关注她的小姑娘也未曾接住。
“怎么会。这不是她,全部的功力么?”话出口时面已尽透明,绍蓉推开小姑娘的搀扶,无力地,低了头。
风中一朵金灿灿的花儿,忽然便落下,落在了她的左脸。
这时候风玉白已经吃饱了,舒服的找块有太阳的地方躺着休息,一楼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剑宗太阿掌门也吩咐完了事情,他捋捋胡须,满意的看到在座五个徒弟面上微红,满满的崇敬。
“寒雨,绍蓉近几日要回山砺剑,所以此次只有你们师兄弟五人,记住,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迎回渊神之女凌渊姑娘,还需小心,否则一旦被旁人知道,再以姑娘的性命威胁渊神,天下,必将大乱,我等受渊神恩赐,可千万要好生报答。”
“师父,这次寻姑娘,有很多人么?”风寒雨对面坐的是个白衣公子,看上去比风寒雨略年长些,生的也更为俊俏,坐着思索,他瞧了眼纹丝不动神情呆滞的风寒雨,只得开口。
“不错,且多为唯利是图之辈,为的不过是借此威胁渊神,从而得到珍贵功法而已,你们,千万小心。”
“那门中的其他兄弟呢?师父,弟子听秦东大哥说,他们此次也有任务。”秦南坐在风寒雨下首,生的浓眉大眼,神采奕奕,但有些老气。
“本门中人,为的自然是渊神了。”恭敬的对着天空一拱手,太阿微微皱起眉头,“不过剑宗广大,有些败类也是在所难免,记住,不到万不得已,此消息万万不能透露出来,尤其是你,秦南。”
“是,弟子谨遵师命。”
“嗯。寒雨,沐薰,你们怎么了?”
风寒雨却未曾作答,他一直呆愣的瞧着地面,瞧着地面上神色冷淡的美人像,美人极美,容颜也似曾相识,仅一张脸隐约的浮在地面上,一旁是三个端端正正的大字——凌渊烁,渊神之女的名讳。
“哈,莫不是师兄瞧着这张脸,痴了吧,”白衣公子一笑,眉眼岂是嫣然可以形容?“也难怪,世传渊神生的倾国倾城,如今瞧了这位小姐,方知不假。”
“沈英!”太阿接着看向了风寒雨,语气有些冰寒,“寒雨,是这样么?”
“不是。”伏沐薰却突然叫了起来,接着脸一白,很快又红润起来,“大师兄,这不是方才那位公子么?不,原来是位姑娘,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什么?”
其余四人,齐齐站了起来,神色却是各异。
凌渊烁忽然睁开了眼睛。
似乎是因一股从未闻到的香气,却又像荆棘的山林变成了棉布床为这转变而惊诧,也仿佛是一支小调,从未听过的清澈优雅,末了,凌渊烁终于想起来,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应该是一阵脚步声。
轻巧,优雅,缓慢,而,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凌渊烁下意识的眯紧了眸子,手掌微抬,却是一凉,她身形很快僵硬起来,双眼仍然闭着,听着,听着。凌渊烁猛然站起来,一脚撑着,整个人却已倾到了床外,右手横起来,直接锁住了来人的脖颈,左手跟着抬起来,一张开便是一把小刀,不算锋利,但很亮,很尖锐。
“你,”来人很快就不动了,呼吸跟着一紧,却也将一张极美的容颜亮在了凌渊烁眼前,玉容!当真是玉容,冷玉一般的肌肤在几缕阳光下泛出些许光泽,眉眼惊诧而润泽,盈盈的眸子微抬着看人,其下是精致的鼻翼和唇角,这也是一个少年,也就是刚过二十的年纪,身上只是一身简单甚至简陋的粗布衣裤,散着的头发,却无论怎样看,皆是这世间最难得的天然去雕饰和纯净无暇。少年的脸微红,被凌渊烁禁锢的脖颈微微抬起来,漂亮的眼睛看过去,“你醒了?”他竟是一笑,唇角弯弯。
“你是谁?”
“苏合,我是大夫,你如今功力尚未恢复,没多少力气的。”少年依是笑着,动也不动,细细看着凌渊烁的眉眼。
“你在帮我?”凌渊烁的目光如一把刀,凌厉的割过去,她身子却放松下来,缓缓,噗!凌渊烁接着脚一软,直接倒在了床铺上。她的身下,血红如花。
“喂!”苏合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他立刻起来一步跨过去,手同时放到了凌渊烁的腕子上,苏合的眉头很快皱了起来,“我说过的吧,你还乱动。你的功力本就不高深,先前能够起那么大的作用已算是硬撑了,如今还这样,即便没动用功法,可你这伤,怕真是不好治。”
“谢谢。”
“啊,”苏合忍不住歪了脑袋,低头看眼凌渊烁,“我是大夫嘛,我这里好药不多,但还是有些作用的,你等着。”
苏合的药很灵验,凌渊烁不过躺了两天便能下床了,前提是忽略先前昏迷的四天四夜。她出了门大概看看,见苏合的家是幢茅草屋,一内一外,内屋和外堂间只隔了个草帘子,看着新鲜,细一看却是歪歪扭扭的,好像随时要被风吹倒。
此时天刚亮,朝阳还在天上不紧不慢的为云朵穿衣裳,凌渊烁缓缓出了门,扶着墙斜斜站着,瞥眼前方起伏的山峦,她一低头,接着便看见了躺在杂草屋檐下一堆绿草里的苏合。他仍是那套粗布衣裤,或者他所有的衣服都是一个样式,少年瘦削的身躯在一团碧绿中蜷着,闭了眼,流畅的睫毛时而上下,点起几点阳光。
阳光也就恰恰碰到苏合的额头。
苏合依是那个睡姿,动也不动。玉般的面容在阳光下更为剔透雪白,不染尘埃,即便脸上沾了一丁点儿的嫩草芽。
凌渊烁站的位置不高,却恰恰能将苏合看的一清二楚,她定定瞧了一会儿,唇角下意识的便是一弯。
接着,苏合闪闪的睫毛亮起来,他睁开眼睛,唇角是欢喜的笑。“你这样笑起来很美啊,为何总是板着脸?”少年脸上有些迷蒙,眼睛却是晶亮,柔柔看过去,且歪着脑袋将凌渊烁打量了一番,“嗯,你那套功法,似乎更适合救人呢。”
“功法?”
“对啊,你不知道么?”
“不知道,我们家不许我修炼,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什么也不知道。”
“真的,你们家那么好?”苏合像只青蛙似得跳起来,却比青蛙快得多,也跳得远,头上还顶了一束青草就到了凌渊烁跟前,几乎挨着了她的鼻子,“你们家在哪儿?”
“不能说。”
“不能说?”苏合的眼睛暗了暗,很快面微红,快速一步下来,蹲在了凌渊烁身旁,“对啊,就算你说了我也进不去。不过我听说莫寒尧家世代修书,子孙是不能修炼的,想来你们家跟那样的人家差不多。”
“算是吧。”凌渊烁笑笑,也随着苏合蹲下去,低了头,“你刚才用的,便是、功法?”
“嗯。可我不喜欢,家里人整天逼迫,我没办法,就只能偷偷跑出来啦。你呢,也是偷偷出来的?你受伤是为了躲家里人?”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不怕我连累你?”
“哈,那你要我现在丢下你?我是个大夫,如今还不想自砸招牌。不过你那功法还真是厉害,我自问对修炼不了解,可对人族的功法也是十分精通的,竟还没见过这样奇特的呢。”
“我那功法、哪里厉害?”
“嗯,你这几天偷偷运功调养了吧,我正好有时间观察了一番,每次你运功的时候,我这屋子周围的花草树木都格外有精神,而且那时候的你,”苏合挑眉,转头细细看着凌渊烁的脸颜,直到看的他自己脸红,凌渊烁也有些招架不住后才道,“很柔和。”
凌渊烁没再说话。
苏合便也乖乖坐回原位。
两人都是一阵静默,空气却动了起来,接着是朝霞万丈,太阳高高的越过林木,威武的挂在苍穹。风,渐渐地,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