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她在盛北国时的小宅,倪慕姿缓步走着,看着这里熟悉的一草一木,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朱红的柱子。
咦,是谁在弹琴?这琴声时而欢快轻松,就像夏日里在百花间流连的彩蝶飞舞,时而缠绵婉转,就像是一个含羞的少女在柔声细语的诉说着情郎的爱慕。
然后,箫声渐响,清然时仿若群山间涓涓的流水般明澈,低沉时仿若青年在低诉着对心上人的思恋。
此起彼伏渐渐变成了琴声与箫声交织,让人仿佛看见了这样的场景,相隔两地的情人终于见面,正轻轻相依,互诉衷肠。
好美的音乐啊!倪慕姿不禁感叹,好像被什么东西牵引一般,她循着音乐而去。
花园里,紫薇花纷纷繁繁的开了满园,香气四溢,她看见霍俊祥正坐在池边,长指在萧上跳动着,脸上也尽是喜悦的表情。
突然,琴声消失了,他便收起了萧,转头看着她,有些不解,嘴角却还是挂着好看的笑容,“怎么啦慕姿,为什么突然站起来?”
倪慕姿皱眉,他是在和我说话吗?真正的宁川不是还坐在石凳上吗,她的手,不是还在抚琴吗?
让她更吃惊的是,霍俊祥直直的朝她走了过来,伸手亲昵的将她额前的碎发捋了捋,“傻丫头,想什么呢?”
倪慕姿惊得说不出话来,再看向琴台,宁川已经收回了手,纤瘦的背影是如此的寂寥,她缓缓的转身,看着满脸关切和疼惜的霍俊祥,看着错愕万分的倪慕姿,大眼睛里迷蒙了一层雾气。
周围忽然就陷入了黑暗,只剩下她那哀怨的眼神,宛如利剑一般,一下,一下,捅进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倪慕姿觉得自己掉入了无底的深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她,好像要把她撕成碎片才罢休。
她的小脸,惨白得几乎透明,额头不停的有细密的汗层冒出,眉头深锁,她紧紧的揪住胸前的衣服,露出了苍白的骨节,似乎十分的痛苦。
景南赫宸有些无措的为她拭去,冷眸看着一边的太医,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不是说没病吗,那为什么现在还没有醒来?”
太医仿佛瞬间跌进了一个无边的冰窟里,冻得喘不上气来,颤抖着手悄悄揩去脸上的冷汗,“回,回王爷,”连声音都抖了,看来真的吓得不轻啊,“这种情况叫做梦,梦魇,王妃曾经可能经历过痛苦或恐怖的事,所以,在梦中依然感到害怕。”
“这个会经常犯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她那么难过,她一直按着胸口,那里很痛吗?景南赫宸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急切,而且,还有几分担忧。
“这个,老朽也说不好,”太医再次揩了揩冷汗,“或许,王妃是受了什么刺激也说不定,请王爷仔细想想,有没有那么回事儿,如果有,那以后尽量避免就是了。”
“刺激?”景南赫宸突然想起早上,她知道他要娶冯思月为侧妃时那复杂的眼神,心突然一揪,难道,是因为这个?不对啊,她不是不喜欢自己吗?突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她跟霍俊祥在月下相拥的场景,还是说,是因为那个男人?他袖中的双手渐渐收紧。
冯思月拍了拍景南赫宸的手,柔声道,“太医都说姐姐没事,所以你也别太担心了。”说罢,端起盆欲去换些热水来。
刚走几步,却被桌脚绊了一下,晃了几下,人倒是稳住了,只是那盆却从手中飞出,与地面碰撞,发出“咣,”的一声巨响,然后在地上不停的打转,发出刺耳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在安静的夜里,这样的声音尤显突兀,那太医狠狠的吓了一跳,腿更是抖得厉害,就连景南赫宸,也有一瞬的滞怠,梦中的倪慕姿更是猛然一惊,突然直直的坐起,急促的喘息着。
“啊,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冯思月急忙转身,满脸惊慌。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景南赫宸制止了,他轻轻的挥挥手,示意太医他们先离开。
关上了门,太医那个如释重负啊,终于可是舒畅的喘一口气了,而冯思月,娇美的小脸尽是失落。
景南赫宸有些冰凉的手握住她瘦削的双肩,“还好吗?”
倪慕姿缓缓的抬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在他的脸上看见了关切,而且,还为了她屏退了冯思月?
就在那一瞬之间,景南赫宸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她澄澈的眼睛里氤氲着雾气,好像深山的幽潭一样,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拉着他,让他一直陷,一直陷。他的目光忽然就柔了下来,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大手抚着她顺滑的长发。
倪慕姿也紧紧的回抱着他的腰,这一刻,待在他的怀里,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让她放下所有的防范,缩在他的胸前,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不安和惊慌才渐渐散去,“宸,我做噩梦了。”
景南赫宸微微楞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她叫他宸,没有别的目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叫他,现在的她,卸下了平日里坚强的外壳,无助的像一个小孩,他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让她更贴近自己,声音也软了下来,“没事的,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可是,我真的伤害了别人。”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别人?景南赫宸想起了霍俊祥那失神落魄的样子,这个别人,应该就是他了吧。他的下巴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发顶,“你不是故意的,本王知道。”
良久了,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景南赫宸弯身,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刚要起身,腰就被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环住了,“能不能,不要走。”
景南赫宸叹了一口气,拉开了她的手,“没事了,你先睡吧,本王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匆匆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倪慕姿忽然觉得眼睛酸涩,眨了眨,眼泪就流了出来,早知道不该奢望的,不是吗,为什么还要难过?她赶紧抬手抹去泪痕,自从到了都城,这泪水怎么比我过去二十年流的还多啊,宁川,这是你的惩罚吗,罚我变得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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