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先生。”
他转身,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身后,徐徐道,“此番多亏您相助,断水山庄承您的情。”
男子漫不经心,抚弄着手中的弓弩,“我也不过是随意而起罢了,至于后来该如何,我想你们庄主清楚。”
女子清楚眼前人的个性,也不说话,只恭敬伫立在男子身后。
“你回去吧,”男子背对着她,手随意一挥,“代我向你们庄主问好。”
女子微微一福,也不管男子根本未曾看见,淡淡笑道,“那弱水便先行告退了,先生保重。”
她脚步轻点,瞬间隐没在丛林之中,男子突然就笑了,他自语,“真是狐狸一般的人啊,尹瑾衣,真不知道当初你存的什么心把她留下来。”
他又沉吟,颇为疑惑,“阮苍泠这丫头怎的会和断水山庄的人搅到了一起,也罢,商枕涵都管不着的事,我又何必操什么心。”
“此间事了,我也该去赴故人之约了。”他傲然立于枝头,远处火光漫天,烧得人心惶然不知归所,半边风景如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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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你可来了!”阮苍泠远远地看见弱水身影,跳起来大声喊。玉姬在一旁喝着小酒,看也不看弱水一眼。
弱水浅浅一笑,坐下,也给自己斟了一杯,“早上起来想到还有东西没收好,耽误了些时候,还好你们没走的太远。”
“没想到你也会犯这种错误。”玉姬不冷不热来一句,他面色冰冷,显然是心情不大好。
阮苍泠在桌子下狠狠踢他一脚,嗔道,“你今天怎么了,说话阴阳怪气的?”
弱水笑着拦住她,“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让玉姬久等了。”
“这酒不错,苍泠你要不要尝一尝?”弱水飞快的把酒壶拿走,“不过要抢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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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浑浊的白色光斑渐渐淡化,脑中传来阵阵剧痛。
桑离是吃力的支撑站起,侍女们冲上来扶住她,被她一把甩开。
床上躺着的男人呼吸微弱,庞大的身躯此刻看起来却像一片纸般脆弱。一旁的侍女们低声啜泣,面中不忍。
桑离是冷冷的看着男人,像是要把他的脸紧紧的刻在脑海里。
自那日变乱后,南诏王只身一人侥幸逃出,可是已经无力回天。
旎朵命丧当场,她用尽最后的力量,拉了数百人与昭空教一同陪葬。
桑离是因为被提前带走,没有损伤,等到她醒来,是父亲的噩耗,和一触即发的动荡格局。
她来不及去追问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让南诏王得以在旎朵最虚弱的时候有机可乘,时间不多,两败俱伤已成定局,一伤一亡,她不能再犹豫。
“你们都下去。”她声音冷如冰雪,侍女们不敢言语,静悄悄退了。
她坐下来,双手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她索性握在一起,淡淡道,“阿爸,你现在终于有时间,听女儿说说心里话了。”
“自小你就让我学习汉人的文化,不许我和族人太多的接触,你想让我继承南诏王的位置,再继承你的抱负。”
“那时候我被人孤立,是摩罗和旎朵一直陪在我身边,他们就是我生命的一束光,纵然你瞧不起他们,认为他们无知又低下。”
“你常常说苗疆历来被视为边陲夷人,络越和西凉虎视眈眈,你不甘心我们要居于人下。”
“女儿不是不懂阿爸的心思,但是阿爸你忘了,南诏王这个位置,本来就是络越朝廷给我们的。”
“我自小和族人一起生活,我更知道他们想要什么,而这些,旎朵领导的昭空教能给,愚昧也好,蛊惑也罢,我们只想自由自在的活着,想吃就吃,想笑就笑,看见喜欢的人就大声的唱歌给他听,和心爱的人一起看星星,没有汉人的那些麻烦的形式。”
“摩罗和旎朵再也不能回来了,我害死了他们。”
“阿爸,”她凄婉的微笑起来,“不会再有南诏王了,一切都被你自己毁灭了。”
床上昏迷的男子仿佛感应到什么,眉头紧紧皱起,不安的伸出手在空中乱抓。
桑离是却像没有看见一样,她继续平静说下去,“本来我还在犹豫,可是现在是你逼我,要我在你们中间做一个抉择。”
“我选择了旎朵,选择了昭空教。”
“不过阿爸放心,南诏王的残余势力还在,我会用它来稳定目前的形势,再一点点的瓦解掉它。”
“就算是为了族人也好,至少这一次,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她开心的笑了,“我会让阿爸有一个最好的身份下葬,最后一任南诏王,必定风光无限,是不是?”
男子挣扎的更厉害,桑离是端起桌上的碗,浓浓的药味扑鼻,她轻声道,“这是女儿亲手熬的,阿爸一定要喝。”
她面色平静如常,因为力虚身子都有些站不稳,仍旧一步一步走到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