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爷爷住的地方是李家最里面的院子,挨着的就是离家的祠堂,虽说太爷爷是个老爷子,但是据说信佛,每天都要带着孙子孙女儿在祠堂诵读《法华心经》。一路上,就听见三伯母舌灿莲花一般讲述这些年来的事情,说的最多的就是,啊!大表哥家新添了个儿子,叫天云,今年七岁了,你还不知道吧,啊!二表哥家三个儿子,真是吵得不行,三个小子整天的打架,啊!我们家纯哥好一点,看书看得都呆了,也不和别家小子混跑,我真怕他成了书呆子了!啊!……
小花无语的看着三伯母一张一合的嘴,真是……话多!
但是偶然瞄到杜兰的表情,却发现她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很是郁闷,回头一看李大力和三伯,又看到三伯对着李大力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转眼来到了李太爷爷的院子,刚走到院门口,就见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站在院门口东张西望,看见陈氏急忙上来见礼,咋咋呼呼的说,“老太爷问了好几次了,说怎么这么晚了都不来,莫不是不想来了!”
陈氏脸色一冷,一眼瞪过去,“说什么呢!你这张嘴在这么乱嚷,当心我撕了你的嘴!”
小丫头一噤声,往后缩了缩,低低的应了声,“再也不敢了。”
“还不快点进去禀告一声!杵在这里做什么!没眼见的小蹄子!”陈氏冷声骂道,等到小丫头一溜烟的跑进了院子里,才转头对杜兰陪笑道,“小丫头不懂事,惯会胡说八道,嫂子不要放在心上啊!咱们进去吧,合该太爷爷等急了了呢!”
杜兰笑了笑,没说什么跟了进去。
进了院子,迎面就是正厅,院子显得有几分阴冷,本来院子里的几棵大树都因为是冬天而掉光了叶子,看起来有些萧索的样子,正厅上挂着黑底金字肃穆的门匾,上面写着“李氏祠堂”。左边是一排的厢房,右边也有两间厢房,带着一个小厨房一个放着柴火的棚子。
陈氏带着几人去了左边的厢房,掀开帘子率先走了进去。
杜兰连忙拉着小花和四花跟了进去,小花原本正在四处打量,但此时感到杜兰手心汗津津的,急忙收敛了心神,低眉顺眼的跟了进去。瞄了眼杜兰微微发白的脸,她在紧张什么啊?
进去了之后,杜兰却只是带着两姐妹立在门边,等李大力进来了之后,才跟在李大力两兄弟身后,李大力一进门看到堂屋中坐的一个老人,就扑通一下子跪了下去,语气激动嗓音哽咽的说,“三爷爷!孙儿不孝!”
杜兰不言不语,拉着小花和四花也跟着跪在了李大力身后,低着头抿着嘴。
小花一不小心被拉着跪了下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觉得一股屈辱的感觉,她好像还没有跪过什么人,不管是以前的父母还是现在的父母,现在居然跪了一个见都没有见过的人?而且……她很不喜欢抬头仰视别人的感觉。
考虑了一下,她还是放弃了站起来的冲动,她要是现在站起来,杜兰肯定会被责备,也是扫了李大力他们的面子啊。总是要习惯的,毕竟这里是古代呀!
上面半晌都没有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茶盖碰上茶碗的声音,一个苍老中带着尖锐的声音咳了下,慢慢的说,“你也知道你不孝?虽说当年家里说要赶你出家门,但是那也不过是一时的气话而已,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争气,真的也就对家里不理不睬了,也不管不顾了?”
杜兰浑身颤了下,更低的低下了头,咬了咬唇。
李大力顿了顿,磕了下头,低沉的说,“是孙儿不孝,三爷爷莫要生气,保重身体!”
李太爷爷磕了几声,才一副施恩的口气说,“算啦,这两年我也年纪大了,家里境况又不好,我也不再怪你们了,这次回来之后,以后也要常常走动才是。”
李大力立刻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大声的应道,“是!孙儿以后一定常回来!”
小花暗自撇嘴,真不知道自家爹爹是怎么想的,听了半天都没听出来,人家的关键在于“家里境况不好”,指望着你回来给钱呢!你还真以为是想念你了,指望着让你回来继续亲情了。不过看到李大力高兴的那样子,杜兰兴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就不忍心打击他们了。
又过了一会儿,李太爷爷才叫了他们起来,让李大力上前问了他一些事情,无非就是过的怎么样啊年成可好啊这样的话,又顺带问了大花和二花许的人家现在如何这样的话。又叫了那几个堂兄弟上去和李大力见礼。
问了一通之后,才瞄了瞄杜兰,看向了小花和四花。
小花私下打量了一下堂屋,就看到正中的椅子上坐了个头发苍白满脸皱纹牙齿黄黑的老头,枯瘦的手上血管突出。他下手的椅子边站了三个男孩子,大的十来岁,小的七八岁,都安静的看着李太爷爷问李大力话。最末端站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穿一身浅蓝色的长裙,厚厚的袄子衬得人有些臃肿,鹅蛋脸柳叶眉清秀的五官,一双眼略显呆滞,只是安静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大概察觉到小花的视线,她微微抬头,看到小花瞪着大眼睛直直的看她,被发现了也不慌乱移开视线,而是对着她微微一笑,她惊了一下,赶忙垂下视线,过了一会儿,又抬头对着小花微微笑了笑。
小花打量完了一圈,正好听到李老太爷操着浓浓的痰音问道,“哪个是小花啊?”
小花回神,看向李太爷爷,见他略有些浑浊的视线正望着自己,微微皱了下眉才笑着对他福了福,脆生生的说,“太爷爷,我是小花,今年十二岁。”
太爷爷点点头,夸赞了两句,又问了四花两句。
指着他下手的几个男孩子说,“这是你大表叔的小儿子天云,七岁,是你们堂弟。”
李天云今天穿了件暗红的袄子,有些瘦,眼睛也眯眯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气儿的样子,皮肤偏白,看来没晒过什么太阳。小花连忙带着四花给他见了礼,叫他天云弟弟。他也规规矩矩的回了礼,叫她们堂姐。
然后是一个穿暗金色袄子的高个儿少年,眉毛又粗又浓,眼神带着几丝憨气,声音很大,李太爷爷还没说话,就自己蹦出来介绍道,“我是天福,今年十岁,比小花姐姐小两岁,比四花妹妹大些,嘿嘿。”
小花觉得他这个人倍儿喜庆,也对着他笑了笑,见了礼,四花放开了些,大大的行了个礼,欢喜的说,“天福哥哥是二表叔的儿子吗?哥哥长得可真高!”
天福回了礼,抓着脑袋问四花怎么猜到他是二表叔儿子的,两人说笑了一通。
天福从身后拽出来最后一个男孩子,一指瞪眼睛蹬鼻子很不自在的少年,笑嘻嘻的介绍,“这是我弟弟,叫天高,今年八岁,快!小子,快叫堂姐!”
天高使劲的挣扎着,口里骂骂咧咧的叫唤,“你快放开我!见礼就见礼,你拽我做什么?哼,不就是两个赔钱货吗?至于这么较真让我们一大早来候着吗?”
天福尴尬起来,一边固定着弟弟,一边骂他,“你乱说什么呢!一点礼数都不知道吗?快点给两位堂姐道歉!平时就是爹娘惯着你,才让你这么无法无天!”
天高气哼哼的挣了几下,没有挣脱掉,不甘不愿的给两人见了礼,“两位堂姐好。”
小花勾着一边的唇斜斜的笑,敷衍的蹲了下身子,“堂弟——好。”四花更直接的板着脸随意的福了福,话也不说一句。
陈氏一见气氛不怎么好,就拉着一边的女儿过来介绍,“来来,这是你们堂姐李慧,她今年十四岁比你们都大,这几天有什么事情不懂的,都可以找她。”
李慧就是方才内向的少女,这时微微笑着和两人见礼。
小花也暂时不去管天高的态度,主动拉了李慧的手和她说话,四花也在一边凑热闹,三人几句就聊到了一块去了。这边李太爷爷只当没听到方才天高的话,和李大力兄弟说话,陈氏招呼天福几兄弟去旁边屋子玩去了,杜兰便有些尴尬的立在一边。
小花和李慧聊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位堂姐是个非常温柔内向的女孩子,说话都是你提起了她才会接着说,从来不主动挑起话题的类型。而四花却属于能说会道的话唠子型,两人凑一起正好!
转眼看到杜兰一个人站在一边,就走到了杜兰的身边,找了话题和她闲聊。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格外的和谐起来,大家各聊各的,热闹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