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那一刻瞬间堕入了冰窖，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和姝妹之间的距离会拉长到生死之别，而生死这个距离，还是有姝妹亲手造成。
白渊随着轮椅渐渐沉入水底，他放弃了挣扎，放弃了呼救，因为他不能，他无法挣扎，无法呼救，他是个残废，他是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罢了，罢了，这样也好，就这样死去也好。
没有痛苦，没有歧视，没有自怨自艾，他应该感谢姝妹，给他做了一个这样的了断。
空气越来越少，意识逐渐模糊，他的双眼已经看不清楚水面上的一切，隐隐约约，他似乎觉得桥上似乎有道模糊的影子。
一条鱼儿忽然游了过来，在经过白渊的时候，鱼儿停了停，鱼儿有些好奇，游到白渊面前，用鱼的尾巴拍了拍白渊的脸颊。
那一瞬间，脑中忽然响起姝妹说的话。
“世间万物都在求生，如果一个人连求生都放弃了，那么，他可以选择杀死自己，永远做个懦夫……”
懦夫……懦夫吗？
不！他不要做懦夫，他曾是白将军最骄傲的儿子，跟随着自己的父亲上过无数次战场，怎么能轻易被一次求生给打倒。
忽然，白渊睁开了双眼，隔着渺渺水波，也无法阻挡他双眸求生的火花。
旋即，修竹居桥下的水面绽开一抹巨大的水花，白渊破水而出，接触到空气后，他深深吸了几口，胸间瞬时被生命的味道填满，那个时候，他竟然觉得空气是甜的。
带着了悟的兴奋，白渊奋力划向水边，那时的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双腿是如何在水里划出灵动的水花，是如何推动着他的生命登上彼岸。
虞小妖一直坐在桥面上，直至看着白渊从水里爬向岸边，然后从岸边站起来。
目光再次相遇时，白渊说不出是该恨她还是更该感谢她，他无法言明自己此刻的心情，五味杂陈，他该恨她方才那般狠心弃他不顾？还是该感谢她让他看透生死，放开包袱？
虞小妖站在原地，看着白渊，粲然一笑。
白渊走向虞小妖，走着走着，忽然停住，怔了足足有一分钟后，白渊才难以置信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他竟然，竟然站起来，真的站起来了……
“二哥，恭喜你，你终于站起来了。”虞小妖笑意盈盈，并不走近白渊，那条路，需要他亲自走。
良久，白渊低头良久，一直沉默着。
虞小妖却看见白渊的双肩微微颤耸，微不可闻的呜咽飘散在风中，那是喜极而泣的新生。
“谢谢你。”白渊缓缓抬头，眼神真诚感激的看向虞小妖，郑重而郑重的唤了一声，“姝妹。”
虞小妖眉眼弯弯。
白渊抬脚走向虞小妖，支撑身体的那条腿颤了颤，整个身子一晃，再次歪向水里。虞小妖拔腿飞快冲向白渊，却有人比她更快。
一道白色的身影宛如急电掠过虞小妖的身边，射了过去，下一刻，墨风懿稳稳拽住白渊，将他拉回安全区扶着。
揶揄道：“渊，高兴过头了，也不用跳河吧。”
白渊赧然，脸颊微微一红。
虞小妖松了一口气，道：“二哥，你的腿刚刚自动打开经脉，比较孱弱，目前还不能用力行走，慢慢来，不出一个月，二哥就会恢复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锦姝在这里先提前恭贺二哥了。”
白渊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虽然他很好奇，自己的腿为什么突然间就好了，但是他更好奇的是眼前的姝妹。
自信，神秘，强大，神圣，所有的美好的光环套在她的头上，他都觉得不够用。难道这一次姝妹死而复生真的让她脱胎换骨了吗？
白渊能站起来，其根本在于他自己，他自己的求生救了他的双腿。他的双腿其实早就无大碍，他之所以一直没能站起来，不是因为腿的残废，而是因为他内心的残废，内心的懦弱，内心的恐惧导致他的双腿无法站起来。
在心理学上，这不是奇迹，而是自救，求生的欲望将一切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虞小妖很清楚现代社会里，很多伤残一旦被医生判定没有希望，患者便会放弃那丝没有希望的希望，其实，绝望的极端就是希望的开始，在被别人判定死刑之后，却往往还有人能够坚信自己可以活下去，事实上，那些坚信自己的人却真的活下去了。
而坚信，就是生命的力量，坚信的终端是自我潜意识的激发，所以，白渊能够站起来，是因为他在绝望里重生，激发了自己的潜意识，救了自己的生命，更是救了自己的双腿。
这样的心理学在古代无法解释清楚，所以，凡人皆会以为神助，虞小妖也不想去解释这些，对于她而言，重要的是结果而已。
“姝妹，二哥……”
“二哥，我知道你很奇怪，想问我为什么，但是我只能说，救你的是你自己的心，重要的是你站起来了。”
白渊闻言，抿唇沉默，半响，他点头，不再追问。
虞小妖皆大欢喜的拍了拍手。
“好了，二哥的事情解决了，我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不知道二哥可否送我一样东西？”
“姝妹，二哥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拿去，包括性命。”
虞小妖迎视着白渊灼灼真诚的目光，心中觉得温暖，嘻嘻一笑：“二哥的性命就不用了，我想找二哥要一瓣寒晶雪莲。”
“谁发高热了？”
虞小妖无奈的耸肩，摊开双手道：“还能有谁，我房里的小家伙呗。”
白渊垂眸，想了想，半响，似难以启口道：“姝妹……那个孩子，真的是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