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好,第一是虹桥。杨柳绿齐三尺雨,樱桃红破一声萧,处处驻兰桡。不如我们先去虹桥,姑娘瞧着怎么样?”
“好丫头,这才来扬州几天,竟摸得这般透彻了?”
“王爷哪里不知道我们姑娘的性子,总得想着法子出去玩的,紫娟姐姐若不先打听好了,这里又不比咱们家,自然是得先熟悉的。”
彩虹卧波,丹蛟截水,不足以喻,而荷香柳色,雕楹曲槛,鳞次环绕,绵亘十余里,春夏之交,繁弦急管,金勒画船掩映出没于其间,诚一郡之丽观也。
“虹桥飞跨水当中,一字栏杆九曲红,日午画船桥下过,衣香人影太匆匆。果真不负其盛名,咱们今日也不算白来一遭了。林姑娘说是与不是?”
他俩个一路上喋喋不休,黛玉此时游玩兴致全失,哪里提得起半分兴致来,抑郁的坐在马车之中闭目养神,不与他二人搭话。
“姑娘,咱们到了。”
黛玉眼皮微抬,掀了车帘一瞧,复阖眼道:“若他们有兴致,咱们便在车上等罢,我如今懒散的很,不愿意动一丝儿,在车上歇歇也是好的。”
紫鹃自去回了话,水溶和云晟两个哪里想着会是这般局面,水溶心内懊恼,想黛玉此时必然无趣烦闷的很,偏云晟又在一旁打岔:“妹妹若没兴致,不如咱们去万花园瞧瞧可好?”偏黛玉此时连话都不想说,云晟只当是默许了,当下便命人引路。
踏进万花园,展眼尽是大大小小的花木圃,就连道旁岸边、屋前宅后都插值花木苗。立植、盆栽各具形态,枝叶摇曳生姿,秀色宜人,奇花异草,各展风姿。
“姑娘可下车去瞧瞧,我瞧着竟十分可爱有趣呢。”
任雪雁和紫鹃如何劝说,黛玉就是不搭理,水溶对云晟之聒噪也是厌恶的紧,心里不禁十分后悔结交了这么个盟友,只道:“妹妹既然累了,咱们还是回府罢。”
听了这话,黛玉只觉雨过天晴,忙不迭的对着紫鹃点头,紫鹃亦觉十分好笑:“姑娘说若是二位爷有兴致,不如再四下瞧瞧,我们在车上等着是一样的。”
见黛玉瞪着自己,紫鹃只转过头去当没看见,果听水溶和云晟道:“这些死物无趣的紧,瞧它做什么。”
贾敏见他们出去不过半个时辰,惊诧不已:“难不成扬州城没什么好物件入了你的眼,竟这么快回了。”黛玉闷声道:“无趣的紧,还不如我去逗弄那鹦哥呢。”
说罢,黛玉已转身回房而去了,水溶和云晟相互看对方不顺眼,不过与贾敏告辞一声便欲去了。
“溶儿留下与我说说话。”
“师母。”
“黛儿今日是怎么了?如何这般闷闷不乐?”
水溶自然不会将他和云晟公平竞争之事说出来,只简略的讲了一遍,贾敏听后无奈的笑道:“这丫头也不知闹什么心。”复又问道:“你母妃怎得不和你一起来?”
“母妃如今搬入佛堂,闭门不出。”
说起这个来,贾敏又不免的伤心落泪起来,水溶自也不知如何安慰劝阻,便是他自己心里也堵得慌,一时间便只闻贾敏低声啜泣之声。好一会子才缓过来。
“你瞧瞧我,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又见水溶不说话,也无甚悲喜,叹道:“按我说你也太老成些,这些年你母妃一直与我说你太过老成了,不像个孩子,如今你又袭了爵位,担子越发的重了,只在外老练些,在家里也略与你母妃说说话儿,她如今定然苦闷的紧,你又这么个性子,我又不在京中,懳姐姐那边也是人多口杂,你让她与谁说心里话呢。”
想起北静太妃自北静王去后人也沉闷了,脸上不见笑容,便是笑也不过是与人客套,未必真心,如今被贾敏点醒,水溶自然懊悔不已:“师母说的是,我马上启程回京。”
“也不急在这一天的,好歹多住一日。”
“经师母点播,这会子我哪里还有这个心。”
“你既然有这个心,我便不留你了,且去与黛儿说一声罢。”
“想必妹妹这会子还生着我的气呢,便劳烦师母替我转告罢!”
贾敏也不多说多问,自送了他出门罢了。
黛玉得知水溶急匆匆的回京,竟也不来道别的,赶出府时连个影子都瞧不见,不禁气得落下泪来:“什么话都是哄人玩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妹妹好好的怎么哭了?什么如此当初,说与我听听。”云晟突然冒出头来,唬了黛玉一跳,忙忙了拭了泪:“当初如此,又与你何干。”
“既被我瞧见了,自是与我相干的。”黛玉也不理会他,转身便要走,云晟挡在她身前道:“小王即将回京,特地来与妹妹告辞,今日一别亦不知何时能再见,此次南下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对玉镯便与妹妹做个离别之情罢。”
“你回不回京与我有什么相干,什么离别相见也不过是哄人玩的,又与我说什么,又给我做什么,我自不稀罕。”黛玉此时还正因水溶之事气闷,云晟又说起这个,自然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了。
“这原不是什么好东西,妹妹既然不稀罕,留着赏人也是好的。”说罢,只将东西给了紫鹃,复自笑道:“若不是为了公平,这会子我急着回去做什么。”
声音随风飘过,黛玉听得也不甚真切,她原不在意的,自转身回府而去。
水溶回京之后每日里定要抽出一两个时辰与北静太妃说说话散散心的,北静太妃虽还是长居佛堂闭门不出,但脸上偶尔也会有一丝浅笑,有了兴致还会下厨给水溶做些糕点,偶尔与贾敏书信间也透露出几分欣慰之意。
水溶和云晟虽皆在京城,然二人都是天之骄子,谁也不服谁,若说云晟有几分好玩意气用事之意在里边,水溶的真心却是无可置疑的,于是黛玉每月收到的书信又多了一份云晟的,只是里边多是些调侃之词,时间久了黛玉倒也觉得他有几分趣味,偶尔也给他回信,云晟自然会命人不小心的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水溶知道。
且不说他二人争风吃醋,之前原是清洳、水沐、水溶三人为了在黛玉面前争个高下寸步不让,如今多了一个云晟,黛玉时时瞧着一些奇玩越堆越多,不禁啼笑皆非。
先前清洳几人争个高下,现下得知云晟有意,清洳抱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理,每每从哪个宫中搜刮了什么奇珍便往水溶处送,倒是隐隐和朝堂之上忠顺府北静府对立之态有些相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