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看着极其近的那座城池，行走到那却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金乌已经完全没入了地平线下，苍穹似笼罩着黑色的薄纱，几颗寥落的孤星伴着皎洁的弯月，闪动着宝石般璀璨的光芒。
“看到了！快点走吧！”小岚看都没有看我，径直向前走去，只丢下了冷冷的一句话。
小小的城池残破不堪，似是被遗弃多年，三面城墙倾塌，很多房屋也都已倒塌，半人高的蒿草疯狂蔓延。不过，有不少人类居住的痕迹，应该是北辰边境军队曾驻扎停留再此。
寻遍房屋，总算找到一缸不算太破的水缸，喝饱了水之后，才来得及用水洗干净脸上的泥灰和血迹，露出了清水芙蓉脸颊。
转身回眸，看到小岚正看着我的脸颊怔怔发呆。
“怎么了，小岚？哥哥脸上还没洗干净吗？”
“没有！”
“来，我给你洗洗你的小花猫脸！”
想要抚上那张粉嫩晶莹的脸蛋时却又被他轻巧的躲开。
“不要！自己洗！”
“呵呵，真是个别扭的孩子！”
晚饭极其丰盛，对于几天不曾正常进食的我来说确实是美味佳肴了。当我把找到的野菜和小红薯拿回去时，看到小岚居然在手握匕首给一只兔子剥皮，鲜血淋漓的场面又一次刺激了我的神经。
当我问他是怎么得到兔子时，他说是兔子自己撞在墙上死掉的，他凑巧捡到的而已。
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不过，我知道小岚确实有自保和生存的能力就足够了。再次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洗净脸蛋可爱得一塌糊涂的小男孩，即使是在饿极了的情况下吃喷香金黄的兔子肉时依旧是优雅从容的，这样的孩子，不是小户的贫家能养出来的。
不过，不管他是谁，不管怎样，我绝不会允许他受半丝伤害。他是我真正的弟弟，是在我生死一线间把我拉回来的那个人。
“小岚，这还有个兔子腿，快点吃掉它！”
“吃不了！”
“小岚还在长身体呢！快点吃，不许挑食！”虽是呵斥的语气，脸上却是微笑着的。我想让这个还在在温暖的关怀下长大，不要背负那些大人世界的东西。
酷酷的小脸蛋久久才活动起来，冷硬的吐出一个字。“撑！”
“好吧！那就留着明天吧！小岚，不要这么冷冰冰的，开心点，像哥哥这样多笑笑多好啊！”我特意扯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仿佛暖心的葵花。
“你整日在笑，难道真的是很开心吗？”
一句话，我愣在当场，无言以对。
不过是从前的风草，还是现在的鸢梦，从来都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小心翼翼的谨慎的活着，不知人生意义为何的活着，几次游离在生死边缘的活着，孤独无依如无根浮萍的活着。
我到底在开心什么？还有什么值得我展露笑容的？那抽动嘴角眉梢的动作不过是习惯罢了！习惯希望眼前每一个看见我的人认为我很快乐很幸福，孤单一人也很幸福。
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伪装罢了！
原来不仅欺骗不了自己，连四五岁的小孩也骗不了。像是每日背着沉重的壳行走的蜗牛，看似坚硬的外壳下是脆弱无比的内心。想要掩饰内心的悲伤，宁愿背上厚重的外壳生存，却不知那外壳就是悲伤的最好证明。
踏上千里迢迢的寻母之路，惊心动魄的小心周旋，到头来却是娘亲不要我，也不知道爹爹是谁，甚至于辛苦养我育我的爷爷也失散再也找不到了。像天地间一抹飘荡的孤魂飘来荡去，无所归依，我真的很开心吗？
“滴答！滴答！”眼泪不知不觉间滑落，止也止不住的大颗大颗的坠落，晶莹又浑浊，泪里全是幕幕不曾谢幕的记忆。
明明白天炎热得似要被烤熟，为什么晚上冷得透骨寒凉呢？真是个怪地方。身子也禁不住的蜷缩成一团。
“喂！小子！你干嘛？好端端的哭什么？”
一方干净洁白的手帕递到我的身前，一只小手拿着丝帕轻轻拂拭我脸上的泪痕和源源滚动而出的豆大泪珠。
“冷！”从牙根里挤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字，泪水也渐渐的止住了。
“抱着我就不冷了！”一个小小的身子投入我的怀中，小小的脑袋倚在我的右肩，一双温暖似冒寒气的小手拼尽全力想要抱紧我的腰身。
“这里临近万仞银山，昼夜气温相差极大，忍忍就过去了，乖！”看到那个比我小得多的小人像安慰小孩般的哄着我，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不过，有个小小的怀抱真的好暖和好舒服！
“小岚，你是说你要去找半神老人吗？是要拜半神老人为师吗？”我低头看着怀里的黑黑小脑袋，出声问道。
“嗯！”
“可是我听说半神老人居住在万仞银山之巅，白雪皑皑万仞之高无人能上，半神老人更是不轻易下山来，我们能见到他吗？”
“我一定要见到他！”稚嫩的声音清脆悦耳，透出慑人的坚持，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绝决力量。
“好，那哥哥就陪你一起去找半神老人，见不到他绝不回头，就算死在雪山之巅也要眼望雪山。”我拍着小岚的后背，做出了庄重的承诺。
小岚小小的柔软身子微僵，接着更加用力的抱紧我。
“梦！谢谢你！”小岚在我耳边轻轻的说着，微热的呼吸吹拂在我的耳机，让我如此安心。
心中笑开了花，终于不是老气横秋的“小子”长“小子”短了，可是也不是我期望的“哥哥”。
阖上双眼，慢慢睡去，没有了几天前的彷徨无措，安心进入梦乡，睡得沉极了。
半夜醒来，火堆已经渐渐熄灭，只有零星的几点火星闪动。四面漏风的简陋房间，冷风呼呼的灌进来。
“小岚，小岚！”看着怀里睡得安逸的小岚，轻笑一声，轻轻拍击小岚的后背，将其唤醒。
“唔！梦，怎么了？”
“小岚，现在还冷不冷，你放开我，我去添些柴火燃起火堆！”
“不冷，不要去！”没想到刚刚放松一些的怀抱又贴得紧密无间。无奈苦笑，真是个孩子啊！
待小岚再次睡熟之后，我睁开了漆黑如夜的眼睛。轻轻挣脱开小岚的怀抱，下床穿好鞋子，把屋内能烧的木材都聚集起来再次燃起了火堆。
红红的火焰映照得小岚的小脸庞也红彤彤的粉嫩，像极了熟透的苹果。无意间望向那双裹着白长袜的小脚，眼尖的发现了一丝不正常的嫣红。
轻轻褪去那只袜子，居然里面还有一只全是点点嫣红血渍的白袜，瞬间刺疼了我的眼睛。这个孩子，为什么要如此坚强呢！脚都磨成这个样子了，还硬要装作没事的步伐轻快向前走动。
褪下双袜，轻柔的帮他涂抹着药膏，捧着那双血迹斑斑的小脚，鼻头一阵酸涩，眼睛也湿润了。
“梦，我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