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原本站满山坡的人们都悄悄地离开了,只留下柳月怜。她静静地站在墓前,脸上看不出表情,她只是不断地想,若是小家伙知道了这件事该有多难过,他可承受得住?他会怨她吗?柳月怜想着这些,心隐隐犯疼,她真的不知道,若有朝一日找到刘君宝,她该怎样去面对他……
天阴暗的已经有些模糊了,柳月怜和兰茜夕的墓也慢慢变得不清晰。在不远处,翟白坐在轮椅上静静地注视着柳月怜,白日里的事情闹的太大,竟然惊动了皇上,以致他这个鲜少出门的人也很快知晓了此事,再一打听,才知道是柳月怜,他那时真是又惊又喜。当他兴冲冲地跑来这里,却见着了柳月怜孤身对墓的情景,欣喜瞬间被心疼取代。
翟白已经不知道在这坐了多久了,只知道他刚来的时候,太阳还高挂空中,天有些热,而此时月亮已悄悄流出重云,偷窥着人间百态。此时正当仲夏,入夜的风却透着一丝莫名的凉意。
翟白一直默默守在柳月怜的身后,仿佛他一直都是在那的,已经停驻了好几个世纪了。相逢本是开心的,激动的,翟白也想着等柳月怜回眸时给她一个如春风般柔和的笑,或者是一个如冬日里的阳光般的温暖的怀抱,只是此时此刻,似乎任何一个表情,任何一个动作都显得苦涩了,于是,他只能沉默着,为面前这个命途多舛而又故作刚强的女子。
也许,真爱是一种伟大的守候吧!就像翟白对柳月怜的默默守护,也像灵双对翟白的深情守候。天下如此之大,翟白的眼睛里却除了柳月怜便容不下其他人了,以致他不会回眸,哪怕一次,那样他就可以看见,那个和柳月怜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正站在他的身后,翟白在那等了多久,她便在那守了多久,纤弱的身子此时似乎已站成了一座雕塑。
“那个才是他的挚爱呀!”灵双在心中说着,嘴角溢出苦笑。虽然离的有些远了,可她知道,那前面站着的女子有着一张和她极像的脸,那是他日日夜夜都想着的人儿!
“我不想隐瞒什么,我爱上了一个女子,你和她长的太像了。”
还记得第一次的相见,翟白便毫不隐晦地将话挑明了,连一丝希冀都没留给她,灵双也时刻警醒自己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可有些事由天不由人,她无法拒绝。有时灵双会想,如果翟白不那么诚实,将一切隐瞒,她也会觉得开心的,至少他会顾忌她的感受,但可笑的是,翟白连谎话都不屑与她说。
柳月怜收起思绪,正想离开,一回头却见不远处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习武的敏锐让她立马警觉起来,她扬声问:“谁在那里?”
“离儿。”翟白没有回答,只低唤了一声,叹息般,略带着沧桑,让柳月怜的心不由得颤了颤,她慢慢走近他,借着淡淡的月光,有些不确定地唤道:“阿白?”
“是我,离儿。”翟白用双手努力滚动着轮子,向柳月怜迎去,在不平的山坡上显得有些吃力。
“阿白!”待来到翟白面前,翟白那张熟悉的脸便呈现在她的眼前,四年了,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帅气温和,只是眉眼间多了淡淡的忧愁和历经世事的沧桑,令人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两个人在几步之外止住,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所有的语言似乎都通过眸子传达了,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柳月怜先开了口,目光看向他的下盘,问:“你的腿?”
翟白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出了些状况,不过都过去了。”
柳月怜缓缓地在他身前蹲下来,纤纤素手抚上他的膝,柔声问:“还疼吗?”
“不,看到你,一切都好了。”翟白说,眸子温柔的似要溢出水来,脸上的那种舒朗多久没见了啊!
城门早就关了,柳月怜便将翟白留在了难民处,两个人静静地呆着,并不说什么。翟白原本想问柳月怜跳下悬崖为何没事?这几年又是怎样过来的?但在看到她那张沉静的脸时,什么也不想问了,他觉得没什么比她活着更重要。
“为什么不问我?”柳月怜问,她以为翟白会有许多问题要问她,她甚至在回来的路上将一切说辞都想好了。
“你想说吗?”翟白侧着头看着她,依旧温润地笑着,“你想说的话我一定很乐意听。”
柳月怜看了看他,撇过头暗暗隐去自己的心绪,她无法坦然面对一个对她死心塌地的人,更无法正视他那深情而真挚的双眸,看到他,柳月怜的心里没来由的发慌、愧疚,他是她始终无法坦然相对的人,这一生,她注定要辜负他。
“去休息一会儿吧,天亮了我叫你,明天住我那去吧。”翟白说,这里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一间小小的房子,简陋不说,还有十来个孩子一同住着,让柳月怜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他怎么也不放心。况且自他被封为威武侯后,有了自己的府邸,偌大的侯府除了些许下人和几个侍卫,便没有别的人,显得极是冷清,若有她在,倒才像个家。
“不用了,我觉得这里挺好。”柳月怜说。兰茜夕刚去,她的心情还沉闷着,并不想因为住的地方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这里的难民还没有完全脱离她的帮助,兰茜夕走了,能帮他们的便只有她了。
“你放心吧,我的侯府里只有我一人,家父、家母及家兄都在他们各自的府中,这里我也会派一些人过来帮他们的。而且皇上已经关注他们了,依我对皇上的了解,他不会对这些难民不管不顾的。”知道柳月怜心中的顾忌,她是怕遇着当年在将军府一样的尴尬,而此时她已然没以往的心思去应付,看来当初还是伤了她的心,使得那些事成了她心中的阴影,翟白的心里不禁感到愧疚。
“我……”
“如果这样你都还不答应。”翟白打断柳月怜回绝的话,继续说道:“那自明天起,我便也搬到这里来,我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柳月怜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见到那双坚定的眸子时,柳月怜便生生把要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柳月怜知道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要是倔起来,恐怕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他的双腿有疾,若还在这样的地方住着的话,恐怕会感染。想到这些,柳月怜只好同意了他的建议。
次日,柳月怜告别了难民们,并告知他们,天玄已经关注他们了,朝廷不会坐视不管的,让他们耐心等待朝廷的救济,让他们一下子又都恢复了生活的希冀。
“怜姐姐,你还会回来看我们吗?”小浩飞不舍地拉住柳月怜的衣袖,仰起头,神情极是不舍。
柳月怜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一时有些怔忡,曾经,小家伙也是这样拉着她问同样的问题,她也伸出手这样揉着他乌黑柔软的发丝,可她再不能给出当年那般坚定的回答了,她已经失信了一次,怎么能再次失信呢。今日不知明日的事,她当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到这里。
“若有机会,姐姐就回来看你们。只是,你可千万记得,不许再偷东西了。”认识浩飞和这些难民,便是因为浩飞当初偷了她的银子,导致她的那张琴至今还压在成衣店里。
“是,浩飞一定记住怜姐姐的话。”浩飞重重地点头,如发誓般郑重地承诺。
“真乖!”看着浩飞那正经的模样,柳月怜不由得笑了。
“别不舍得了,若真想你们的怜姐姐,到时候就一起来我的侯府,侯府的大门会为你们敞开的。”翟白在一旁笑着说,孩子们都高兴极了,一双双干净明澈的大眼睛闪着激动的光芒,能出入威武侯的府邸可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呢。
“好了,该启程了。”屋前几个仆人和护卫笔直地站在一辆豪华的马车旁,拉车的棕色骏马不时在原地踏步,甚至发出一两声嘶鸣,似乎在催促着主人快些出发。翟白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便出言催促,却是对那帮依旧不舍的小孩子说。
“好了,姐姐要走了,你们要乖哦。”柳月怜挥挥手,转身推着翟白向马车走去。马车旁的一人从车里取出一块木板,并拿到马车后面,另一个人不知怎么弄了一下,马车后面的那面车壁便被打开了,犹如一扇门。
“这是灵双帮我设计的,对于我来说上下马车要方便的多。”柳月怜自是没见过这样的马车,一时有些讶异,翟白便出言解说。
“灵双?”这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