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小姐心有宿疾,晕倒是受惊心慌所致。”主治医师秦以恒说这话时,一双眼却忍不住看向那张静静昏睡的容颜,她,简直跟离世的韩小姐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受惊?是因他方才的冲动之举?
韩南宇背光站在窗前,视线落在那张与床单一色的如画小脸上,俊颜虽面无表情,黑瞳却泛起一抹微澜:她,如何会与兮儿一模一样,甚至,连给他的感觉都那么相似,可她们明明是南辕北辙的性子…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落在地板上的投影渐渐散开。
雪色小脸上长长的睫毛宛若展翼的蝶,颤微欲飞的瞬间,韩南宇忽而转身,速度之快,仿若他一动未动,就那么背对病床伫立窗前。
唇瓣传来的轻微刺痛让晏若兮在有意识的瞬间蹙眉,慢慢睁开丹凤眼,扬眸环顾,瞥见窗前那道欣长的淡漠背影时,心口顿时涌出一丝恶心,一贯柔和的声音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下次发情,请找你女朋友。”
他凭什么亲她!又有什么资格吻她!
那疏离语气中明显的反感让某颗微温的心再次冰封,转身,目光投向那张蹙眉的小脸,刀刻般的薄唇染上一丝冷笑,“怎么,是故作清高还是为你的凌市长守身如玉?”
这话中隐隐透出的酸涩醋意,两位心结过重的当事人却都毫无所觉。
“与你无关。”晏若兮面色不虞,言语冷淡,伸手拔掉输液的针头,摇晃着起身,挪进洗漱间,狠狠洗掉唇齿间残留的、曾经无比熟悉眷恋的味道。
净了脸,转身却见韩南宇斜倚门边,目光冷得透彻心扉。
“别跟我玩‘欲擒故纵’!”靠一张几乎以假乱真的脸引起他的注意,却又故弄玄虚,心机深沉如她,果然不是天真烂漫的兮儿!
晏若兮柳眉微挑,唇勾淡哂,“韩总未免太自作多情了。”她没兴趣擒他,倒是非常乐意与他玩一场磨心熬肺游戏。
说来,这都是拜他所赐,有这么好的师父倾囊相授,她只需信手拈来,活学活用,让他也尝尝死不瞑目的滋味。他不吝手段,花十年功夫为她导演了一场悲剧的人生,她该礼尚往来,循序渐进,画笔慢舒,还他一世人间地狱。
韩南宇视线密密网住那张冷淡中略带讥讽的俏脸,心间泛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疼痛。
心绪涌动间,他忽而俯身,漆黑长眸撞进她的秋水剪瞳,“晏若兮,你最好记住,不要跟我玩任何手段。”这张脸,这双眼睛,都是属于兮儿的,只该明媚灿烂,纯净清澈,否则…
“否则?”她一脸不屑,他最没资格对她说这句话!前世,他跟她玩了一辈子手段,今生,她若不如数奉还都对不起老天的安排。
他修长的指尖冷冷捏上她秀雅的下颌,长眸透起一抹冷漠,“并非任何人都配拥有这张脸!”有生之年,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亵渎这张记忆中最明媚温暖的容颜!
“你说的不错,”晏若兮冷冷侧头,挣脱他冰冷的指尖。
这一用力,孱弱的心顿生刺痛,晏若兮抚心微喘,待心疼熨帖,才扬眸挑眉,冷淡弯唇,“并非任何人都拥有晏家大小姐这张脸。”
她一字一顿说出“晏家大小姐”,每个字,似有千斤之重。
韩南宇蓦然挺直身子,声冷情寒,“你什么意思?”
“以韩总的聪敏睿智,岂会猜不到?”她浅浅一哂,丹凤眼中是显而易见的讥诮:若非有亲密的血缘,怎会有那么相似的容颜!
他不会真以为她为了接近他,不遗余力毁容整容?可笑!
韩南宇心神一震,长眸锁住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俏脸,目光复杂:自她第一天出现,他就心存犹疑,那么急切地逼凌晟解释无非是想确定他的猜测,可是,兮儿是他一手养大的,兮儿与他相依相伴了十年,任何人,都夺不走她!
“她姓‘韩’!永远都姓‘韩’!”
生时,他留不住她,死后,他决不容人抢她!那怕是她的真正的亲人!
晏若兮扫一眼那张神色突然近似偏执的俊颜,绕过他走向病床,拿起吊针熟练地扎进细软的血管,这才扬眸,柔音低沉,情绪伤感,“我在英国时,无意中从网上看到她在这世上最后的照片,那一刻,竟有种失去至亲的锥心之痛。”
“至亲…”他低低重复,兮儿的至亲--晏家?!
“你收养了她,我该道一声‘谢谢’?”这样的问话,不伦不类,其中又有多少心酸怨恨,唯独晏若兮心中清楚。
“不必。”韩南宇冰颜僵硬,眸底闪过浓重的幽暗。他与兮儿之间,唯独不该有的,就是这句“谢谢”!
“虽说我与她死生不见,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吾之若兮,心之念兮’,不管我们在哪里,始终都有不可割舍的牵绊。”她语气低回,说出的话真假难辨。
心之念兮… 念兮!
韩南宇幽深长眸猝然染上一层冰霜,“不许提她的名字!”
念兮,那样的寓意,让他控制不住内心的涌动的怨愤!他恨给她起名字的人!恨不得掘地三尺,把他们挖出来!
呵,他如此痛恨这个名字,固执己见,以为人人都如他一般无情无义,甚至连一句解释的机会未曾给她,他根本不知道,念兮,念的是谁!
晏若兮唇染淡讥,“我曾听凌晟说,你极其宠她,果然传言不可尽信!你连她的名字都如此介意,又岂会真心对她好!”
“住嘴!”他疾言厉色,那样的过往,他竟无颜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