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三小姐喜静,凤丞相便命人在凤三小姐原本的院子里盖了院中院,只差二人在内院伺候,其余人未经过允许绝不能踏进内院半步;凤三小姐痴迷凤凰花,凤丞相不顾流言向皇上讨要象征皇室身份的凤凰花,由此,凤凰苑便成了除皇宫之外唯一一处能见到凤凰花的地方;凤三小姐不愿出房门,凤丞相也不勉强,想念时宁愿自己同夫人同来凤凰苑探望,也绝不让凤三小姐出门一步……
本以为如此娇惯之下生出来定然也是个娇贵的人儿,不想,这凤三小姐却是个极好伺候的主儿,没有大家小姐的娇纵之气,衣食住行从不挑剔,对下人也从不责骂,若是说硬要说出这位小姐的不足,恐怕就是她那冷冰冰的性子,她不爱笑,话也极少,就连凤丞相凤夫人是也难得听她唤一声“爹娘”,据说,若是无人叨扰她,她便能独自在窗前日升坐到日落。
换下打湿得衣裳,凤凰坐在菱花镜前,静静地看着镜中那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她来这个地方就差不多十四年了,那些人应该想不到她竟然还能活着吧!其实,何止他们想不到,就连她自己在这个地方活着这么久,有时候都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只是一场梦……就如同这张脸,一样的轮廓一样的眉眼,却因为多了额间那朵妖冶的凤凰花,让她看了十四年也止不住陌生。
“小姐。”
身后传来怯生生的嗓音,她收回,敛下眸子:“何事?”
“回小姐,手巾拿来了。”或许是因为适才园中的事情还能让繁星缓过神来,此时面对凤凰仍然有些后怕,就连语句中都带了些许颤音。
低头看看胸前还在滴水的发丝,心中不由的一疼:“给我就好。”
“是。”繁星将手巾递过去,便负手规规矩矩得站在一旁,不敢在多言一句。
她讨厌凤凰花盛开的季节,特别是下雨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的小姐会变得异常的可怕,异常的……令人心疼,虽然说平日里小姐冷冰冰的,话也不多,但是她能够感觉到她是和善,唯独,每年的这个时节,小姐的话会较平日多起来,却是字字若冰,伤人却也伤己,从前,这个时候她总是觉得宁愿去厨房做个烧火丫头也不愿留在凤凰苑里,可是在凤凰苑呆久了,习惯了平时里的小姐,才发现这个时候的她冷的让人疼到了心坎里。
握着手巾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反反复复不知道过了多少次,她才微颤着手去擦拭湿透的长发,触手那片冰凉,刻意被压下的记忆像是找到突破口犹如电影般闪现在眼前……
“你这个傻丫头,昨晚天气预报就说了今天会下雨你还偏偏不带雨伞,现在好了,淋成落汤鸡舒服了吧!”男孩嘴上骂骂咧咧,手上却拿起毛巾为女孩擦着滴着水的长发。
“哥哥,黛黛不是故意的……”
女孩似乎害怕,胆怯的解释着。
男孩无奈摇摇头,拿过架上的毛巾递给女孩:“别怕,把脸上的雨水擦擦。黛黛,哥不是骂你,而是担心你,你淋成这个样子要是感冒了可怎么办?”
“担心?”
女孩有些不解,因为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会担心她,她不懂为什么他要担心她。
“是啊,我是哥哥,黛黛是妹妹,我们是一家人,哥哥当然会担心妹妹,所以以后,黛黛要听哥哥的话,不要让哥哥担心,知道吗?”
“嗯,黛黛记住了,以后黛黛一定听哥哥的话,不让哥哥担心!”
女孩满心欢喜,她有哥哥了,有哥哥会担心她,她不再是一个人。
“那就对了!黛黛的头发真是好看,人家都说长发为君留,不知道我们黛黛的长发以后会为谁而留!”
男孩一边为女孩吹着头发,一边自言自语着。哪知女孩听到这句话之后,想也不想调头便说道:“黛黛的长发为哥哥留!”
……
“小姐,二小姐来了!”孤月从门外进来福了福身子,语调里失了平时的轻缓。
“凰儿,你出来二姐来看你来了!凰儿……”这厢孤月话音才落,门外就传来了一声高过一声得呼声。
思绪被拉回来,如同梦魇般的画面亦随之消失于眼前,唯有那句“黛黛的长发为哥哥留!”就像腐蚀品一般一点一点不遗余力的啃噬着她的心。
她恨,恨老天的不公,既然让她重生,为何让她生在这个她从未知晓的年代,让她远离了那些伤害她的人,却又让她记得那些残忍的回忆,时时刻刻不停的折磨着她,而带给她那些伤痛的人却还在原来的世界逍遥快活,让她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低头看看泛白的指尖和沁出血迹的掌心,然后状若无事的继续擦拭着头发,目光落到镜中女子额间的凤凰花上,心中一阵冷笑。
凤凰又如何?只要有韩青黛的记忆在,凤凰便也只是披了别人羽翼的脱毛鸡,外表虽华丽,心却早就千疮百孔,狼狈的不堪一击。
“凰儿!你这丫头,我在外边叫你半天你也不答应,你眼里到底还……”
咋咋呼呼的声音渐近,一抹紫影眼前一晃而过,待繁星孤月反应过来,那抹紫影早已将桌上备好的茶水喝得干干净净。
仔细一看,那抹紫影竟是一名俏媚的女子,就算是淋了雨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娇媚,她面容与凤凰有七八分相似,却比凤凰丰盈些,一双桃花眼水光盈盈,不经意流露的妩媚足以颠倒众生,如玫瑰花瓣娇艳得红唇微微撅着说不出的妩媚动人,一袭淡紫缠枝牡丹抹胸襦裙裹身,项间大红璎珞流苏映衬肌肤如玉般白皙,纤腰不盈一握看着却极为和谐,可谓多一分则太胖,少一分则太瘦,如果说凤凰是跌入人间的凤凰花仙,那么,她定是蛊惑人心的凤凰花妖。
“二小姐,你喝慢些,别呛着了。”
孤月见紫衣美人……也就是凤家二小姐凤翎喝水的模样,忍不住提醒。
“啪!”
“终于舒服些了,差点没渴死我……”
凤翎将茶杯搁会桌上,横起衣袖便抹去了嘴角的水迹,与自身那娇媚的气息没有半点相符,原本还想在说些什么,可是见到依旧端坐在铜镜前的凤凰,马上冲到她旁边,大声却带着几分委屈的问道:“我说凰儿,你到底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啊!我都进来半天了也不见你招呼一声!”
凤凰眉不为所动,不紧不慢的梳着半干,对于凤翎她虽不讨厌,却也不待见,她喜静,而她从来不知静为何物。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凤翎似乎不打算罢休,索性搬来椅子坐到凤凰身旁,瘪瘪嘴,桃花眼里便起了水雾。
“我怎生得这般可怜啊,自懂事以来便日日盼着能有个妹妹来让我疼,好不容易在我盼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之后娘亲终于替我生了个妹妹,本以为终于得偿所愿了,哪知道,这个妹妹一点都不喜欢我,眼里也没有我这个姐姐,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还不如……”
“闭嘴。”
朱唇轻启轻若纹丝的两字便从唇畔溢出。
见凤凰开口凤翎的适时的闭上嘴,可是再挺清楚所说的内容时,眉头一皱一滴泪便落下来:“凰儿,你……你……你欺负人,呜呜呜……我怎么生的这般可怜……”
话才说一半,凤凰深冷的目光就落了下来,凤楼倒也识时务,立马收起无谓的泪水,讨好的笑笑:“无事无事,姐姐不可怜,只是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说不上为什么,她对这个妹妹是怕的紧,就是她爹爹的惩罚也抵不上这个妹妹冷淡的一眼。
“哎呀!”一声惊呼,迎来的同样是凤凰的冷眼,凤翎连忙解释道:“姐姐不是故意的,只不过突然才想起来一件事嘛!就原谅姐姐吧!”
凤凰依旧梳着长发,并未其他动作,凤翎微微松了口气,起身冲着门外道:“外边的,听了这么久的悄悄话,也该进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