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宁愿忙着,不想别的,但我是活在红尘中,不是真空里,我仍然要解决许多民生问题。洗漱用品没了,零食没了,这些可以到超市去补,但换季所需的衣衫,无论如何要去趟西单。
把时间掐到周日,终于可以出去晃荡一下午了。
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许丽。她在东侧的电梯里,我在西侧,我看到她挽着一个头发已很凋零的男人,掩着嘴一直在娇笑着。我记得她要求我再见时,一定要当她是路人,我欲转离视线,她看见了我,愣了一下,随即用手指着楼下的咖啡座,隔空用唇语让我在那里等她。我诧异地指着自已,想证明一下,她点点头,回过身,俯耳对男人说了什么,男人有些不悦,她撅着嘴撒娇着,终让男人喜笑颜开地搂了她一下后,放开了手,又叮嘱了什么,她忙不迭地点着头。
咖啡厅里人很少,只几个逛累的人坐着休息,大包小包地扔了一地。许丽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我友好地冲她笑笑,说:“你似乎又找到了新的站台。”
她听明白了,嗔一声,白我一眼,说:“讨厌!你都看到了。”
许丽本来就妩媚,那声“讨厌”说得那样娇,我不是男人,但骨头差点都软了。
“我也没特意看,可人群中你们声色俱全,那么招摇,我不想看见都不行。”
“讨厌,还贫嘴。”许丽又嗔一声,佯装要封我的嘴。
“好吧,算我怕你,小姐。”我笑着躲开。“不过,你好象越来越投入了,是不是这次要定下来。”
“嗯,如果没有意外,我想我已把他锁牢了。我早过了做梦的年纪,有个坚固的人靠我不想错过,反正玩也玩够了。”
“哦!”她一向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很努力很执著,我佩服她。
“先别说这个了。”许丽靠近我,低声说:“告诉我,你现在搬到哪里了?”
“呃。”她想串门吗,我那里,她不会感兴趣的。“我现在住在学校的女生公寓里,怎么啦?”
“怪不得那天那么多小帅哥帮你搬家,原来你真的进了修女院。”
我笑了,她比喻得很形象。
许丽话峰一转,忽然填了一颗核子弹头,“那个音乐家沈仰南是不是你朋友?”
“啊?”我没提防这个问题,一时愣住。
“算认识吧!”我没有否认。
“你跟他是怎么凑上的?你好象并不太懂音乐,整日呆在学校里,似乎没有机会认识他。”
“哦,我在街上流浪,他看到了,施舍我一把同情。”我开玩笑。
其实我不是那么有幽默感的人,一时心血来潮,听起来也没什么说服力。
“哇,这么浪漫啊!”许丽却信以为真。大概我一脸正经。
“呵,你是怎么知道他的?”我反问,她好象更没机会接触到他。
“你刚搬走的那几天,我晚上回到家,看到有辆车天天停在楼下,车灯熄着,我也不知里面有没有人。有天,车门开了,沈仰南从里面出来,喊住我,问我有没有看到你,我说你搬了,他那个脸色憔悴的模样,好象被折磨得很惨。”
“他,他有没有讲别的。”我张大嘴巴,手抖得很厉害。
“他只是苦笑笑,很有礼貌问我可知你搬去哪?我说不知,他就走了,以后我再没见过那辆车。晨曦,我觉得你们好象不是普通朋友。”
“不是普通朋友,还能是什么?”我心象震裂了,疼得我直抽气。他不是已有明琪了,为何还要去那里,是想看看我活得可好吗?我想不通,只得叹息。
从不曾互相说过喜欢说过爱的相处能算是特别朋友吗?
“哦,晨曦,你有时很神秘的,别看你足不出户,朋友都很不错。沈仰南对你好象很看重。”
“嗯,他待人很好。”我只能轻描淡写这样说。
“那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许丽小心地试探着。
“正在寻觅中。”我回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你可要努力,不要象我这把年纪,只得拉个老男人来垫背。”
她其实不比我大多少,只是生活不太节制,稍有些风尘味。“老男人也不错,会疼人,有经济基础,说不定,以后我也找一个。”
“去去,滚一边,你还是使出你的浑身解数,努力你的风花雪月吧,趁着年轻,挥洒一把。”
我也想呀,可也要有份好的运气,让我遇到那个能接招的人啊,我冲着许丽耸耸肩,无力大于无奈。
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很久不露面的谈剑居然坐了许久的车,专程过来看我,哦,还捎带了一位娇小的MM。
我刚下课,捧着厚厚的作业本,看见他在办公室里拥着一位美女,实在有些好奇。
“你怎么来了?”他课业很轻松吗?
“我专程带她来看你。”他拥着她,轻吻了一下,当着我的面,我看得脸红,“我女友。”他显示他的拥有权。
“晨老师,你好!我叫肖雯。谈剑常说起他有个很年轻很可爱的老师,我觉着好奇,嚷着要他带我来认识一下,对不起,没有先给你打个电话,有点冒味。”她羞羞地一笑,还斜视了一下谈剑。
天,真的很小女人,谈剑从哪里搜到的?
“不会,我喜欢这样的惊喜。走吧,老师今天请你们吃好吃的。”为人师就要象个长者,我可不能委屈了专程来看我的小情侣。
“少老师老师,你能大我们几岁,看上去就象个学生,一说话脸还红。”谈剑一点也不给我面子,当着女友的面,就和我对上了,“今天说好啦,我可不吃什么快餐之类的,晨曦,正式一点啦!”
真想拍他几个巴掌,这象我教出来的优等生吗?我恨得牙痒痒的,“知道,但说好,我是主请肖雯,辅请你的。”
“行,算我蹭吃也可以。”谈剑牵起女友的手,一脸温柔。
“能有一个年岁差不多又是朋友的老师真的很好,我都有些羡慕你们了。”肖雯娇娇地说。
有什么好羡慕的,她没看过我被他们整,所以才那样说。不过,谈剑现在有些男子汉的样,不会再犯很幼稚的错了。
我们选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来来往往的小情侣很多,一桌一桌,情间绵绵地凝视着,反观我们这桌,我好象一颗八百支光的灯泡,亮得慑人。
谈剑根本不在意我的强光,当着我的面,对女友嘘寒问暖,温柔到极至。记得谁说过,爱情让人着迷的地方,是让人重又变回一个小孩子。谈恋爱时,桌上最好吃的东西,总在你的碗里。
我是长者,没人再把我当孩子了。
在合适的年岁里,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可能是人生在世最幸运的事了吧。我没有,我在象谈剑这么大时,所遇非人,以至拖到现在,老成这样。谁有一双识人的慧眼呢,我只是不好命,命运真的待我不公。
我忽然有些自怜起来,这恩爱的场面不能再看,越看越唏嘘。我装出很知趣的样子说:“我把单买好,就不呆在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肖雯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谢谢晨老师。”
他们是诚心过来看我,但这画面太让我触景伤情了,我也很平常,会痛的。“谈剑,照顾好肖雯,我们下次再约。”
谈剑酷酷地冲我挥挥手。
天气很闷热,街边的树叶纹丝不动。我不想回校园,想沿街走走。地铁口行人还很多,脚步匆匆的想必是赶着回家的人,家中有一个等着自已的人,谁愿留恋在外面呢?我木木地立在地铁口,低头看着一双双来来往往的脚步。
有两个孩子嬉笑地在地铁口追逐,笑得“咯咯”的,我扭头看看,不防,有位路人撞了我肩膀一下,我没留意,就“咕咚咕咚”从地铁口滚了下去。
太突然,我都忘了惊叫。等停下来时,我只觉得左臂锥心似的火火的痛,试着坐起,我低头一看,左臂血红一片,已无法举起。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我真想放声大哭。上帝是嫌我不够可怜,硬要我有个实实在在的可怜样吗?
路人围拢了过来,有位中年女子捡起我的包,扶起我。我疼得汗湿衣衫,话都讲不周全,我记得温子中的电话,请人拨了过去,尔后,我老老实实地疼晕过去了。
“左腿、左臂有擦伤,左臂两处骨折,晨曦,你是越过越小了吗,路都不会走了。”温子中拿着我刚拍的骨片,拧着眉看着我。
手臂已用石膏固定好了,左腿也处理过了,我整个人看上去就象是前线下来的重伤员。我挫败地坐在那里,听他训斥。
“住院吧,天气这么热,以防感染。”他不问我的竟见,坚定地说。
我抬起头,反驳道:“除了左臂,我其他地方都很好,没必要住院的。再说,就要期未考了,我还有许多事要做。”
“少逞强,我说了算。”他拿出了医生的强硬。
“不。”我很坚持。
最终我胜了,他开车送我回学校。
“这样吧,你这几天搬来和我一起住,我又能照顾你,又可以不让你误了工作。”路上,他想了一个折衷的法子。
我摇头,脸臊热。一个多月前,我还恬不知耻地让他带我回去,被他拒绝,现在哪有脸去。
他看看我,笑了,“还在耿耿于怀呀,我后来都后悔疯了,这次换我来说:跟我回去,晨曦。”
“去,”我这么狼狈,他还敢开我玩笑。“学校里有校医,还有女生照顾,很方便的,上下班又不要折腾,我还是呆在学校。”我好声地说明我的理由。
“唉,”他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有时不能对你太礼貌,你需要人在前面拉你一把,不然你总在后退。”
也许吧,那个晚上我太失态,也不理智,后来,我想想都觉得好笑。如果当时他不推却,事态会如何发展?我不去想,这世界没有如果,只有事实。
恋爱是一种机遇,机遇只留给有准备的人,那时,他没准备好,我也没准备,机遇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