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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番外篇,恋残红

书名:跨越千年系列之邪王的刁妃 作者:羽瞳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3:16
    契子
    “不知羞耻的东西!总之以后你不准再和他交往!”侯正翔气的青筋暴凸,握着鸡毛弹子的手微微颤抖,语气充满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侯雪仰起倔强的小脸迎视着盛怒的父亲,毫无惧色低头之意。她的体内流淌着与父亲一样的雪,倔傲,独断专横,字典里没有屈服这两字眼,只要认定绝无转寰余地。
    “小雪啊,赶紧给你爸认个错,以后不再和秦川出去就是,快说啊?”廖玉芳苦口婆心的游劝着,生怕女儿受皮肉之苦。
    哎!想女儿一向乖巧听话,何时变的这般任性妄为呢?
    一旁的侯佳站得老远,禁声不语,生怕惨遭池鱼之央。算起来她也算是共犯,知情不报,还好姐够义气没拖她下水。可是谁打的小报告呢?真是可恶的家伙!
    “不可能!我做不到!”刚劲有力,候雪满眼盛载着坚决。
    “他是你表哥!”廖玉芳痛心疾首的低吼。世俗的眼光他们侯家消受不起,世人的唾沫足以将他们给活活淹死!
    “没有血缘不是吗?”他只是舅妈和她前夫的儿子,在来廖家之前什么关系也没有!
    哎,秦川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自从父亲触电去世后便随郭欣嫁到了廖家,整天郁郁寡欢的,直叫人看着心疼,可是他们必竟是兄妹关系啊!廖玉芳垂下眼睫陷入一阵沉思,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子打死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话音未落,无情的鸡毛掸子便雨点般挥落在了侯雪娇弱的身子上,椎心刺骨之痛令她紧咬住下唇,却始终没有落下一滴泪。
    神啊!请赐予我们奇迹吧!只要能让我们再一起,不管付出什么代价绝不后悔!
    神赐予了他们奇迹,却也同时赐予了他们不幸,代价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们的肩必竟还是太过单薄……
    一
    初秋时季,徐徐的微风不着痕迹的驱逐着夏日所留下来的些许闷热。
    叶子的离开到底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呢?侯雪静静凝视着一片飘落的黄叶,感伤毫无保留的溢满胸间,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三年了,这里依然。喧哗的大街,没有因她当初的离去而空缺,如今也没有因她的存在而显得拥挤。秦川,那个她一直深爱着的人,现在又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呢?是否也一样重新回到了这片载满他们所有幸或不幸的土地呢?
    “姐——”侯佳努力踮高脚尖,好不费力才在人群中找到呆站着的侯雪,连忙三步并作两步飞也似的冲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收起飘忽的思绪,侯雪冲妹妹笑了笑。
    “当然是来接你啊。”一手搭上侯雪的胳肘弯,一脸的欣喜形于色,侯佳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亲热,可一眨眼,满脸灿笑的她随即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不久前,舅妈又找妈茬了,还是绕着你和哥分手的事,你们分手都已经那么久了,我看她是假借你们分手之名实则抱怨你坏了她和爸之间的好事!”她的话令侯雪不禁浑身一紧。
    还是没法改变吗?她仅是单纯的渴望拥有正常人该有的家庭而已,为什么却像是天上的星星那么遥不可及?难道付出她毕生的幸福还是不够吗?所承受的伤痛难道还不足以让他们觉悟吗?
    撕心裂扉的痛楚令她不自觉捂上胸口。那个生她养她的父亲,她真的能够面对了吗?面对他对母亲的背叛,面对他加注在自己身上的伤害,面对他与心爱人的母亲那些苟且之事的不堪呢?
    “姐,怎么了?很累吗?”侯佳关切的询问。她是在颤抖吗?怎么了?怎么一副泫然欲泣样?强压抑下那股翻涌而上的酸楚,侯雪虚弱的牵动了下嘴角。
    哎哟!怎么这么大嘴巴啊?侯佳气恼得直想找块豆腐撞死得了。哎!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反正都是错,还是把嘴巴磕巴紧好了。像做错事的小孩,一声不吭的低垂着头。
    “我结婚了。”侯雪声音轻沉,眼里仿佛蒙了一层薄纱,模糊的让人无法看透她的眼底深处。
    “啊?我肯定是没睡好,产生幻听了。”使劲掏了掏耳朵,侯佳不敢置信的拍打着脑门儿。
    “我结婚了,半年前。”侯雪低头看着脚尖,犹如锋芒毕露的利刃划过心脏,鲜血淋漓。
    半年前,她和一个忠厚老实,对自己百般体贴的男子杨启枫结了婚。她深知自己再也不会有爱的激情,爱,在三年前就已经被挥霍殆尽了,跟谁过不是过呢?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孤单,不用再独自承受被寂寞的黑夜吞噬的那种无助。可是,不到半年,他们之间就因第三者而形成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她不怨,一个从来不曾付出过心的人又有何资格去怨呢?不懂的是,既然心已不在,为何却迟迟不肯放手?
    “你在开玩笑对不对?姐?”一定是在开玩笑!家里毫不知情啊?姐不可能会这么做,绝对不会!犹如晴天霹雳,侯佳满是惊愕的脸上仍是不敢置信,紧抓着侯雪的手,满心期待的望着她。
    “你结婚了?”一道低沉微怒隐隐还透着哀伤的男音自头顶响起,是那样的熟悉,侯雪浑身僵硬的忘了要抬头。
    “哥——”侯佳膛大双眼惊呼出声。这未免也太巧了吧?目光锁定在他提着旅行包的手上,她忍不住暗自叹了叹气。哎!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难道连抬头看我你都那么不屑吗?”为什么心会痛?应该毫不在乎的与她擦肩而过才对啊?秦川因自己违心的反应而急红了眼。原来还是在乎的呵?原来她已结婚了呵!若愤若哀犹如闪光灯在面上不断切换交替。
    抬头吧,总是要面对的不是吗?他是表哥,只是表哥而已。侯雪强咽下眼里那股灼热,咬紧牙,嘴角慢慢上扬,不给自己怯弱的机会,猛然抬起头。
    天啦!这是他吗?头发如此凌乱不堪,黏成一搓一搓的,像是好久不曾洗过头了,皮肤黝黑粗糙,满面糊渣,一件变了色的白衬衣搭上一条泛旧的牛仔裤,这个颓废不堪,一身邋遢的人真是他吗?竟管眼睛已睁得涩疼却再也寻不到一丝当年阳光帅气的影子。
    尊敬的神啊!请允许我贪婪一次吧,让我再深深的看他一次吧。如果贪婪对您来说真是那么不可饶恕,那……也随您吧。再次相见,他眼中储蓄已久的哀伤所透露出的那份凄凉,依然触动她的心脏,因那哀伤而更加哀伤,因那凄凉而更加凄凉。她爱啊!她的爱从来未曾变过。静静的凝望着,想要将他的摸样尽收眼底,刻进心里,可视线却逐渐变得模糊。
    她的泪一滴一滴催人断肠,犹如硫酸沁入心底,啃噬撕咬的疼痛令秦川难以呼吸。伸手摸上她略显苍白的脸,凉凉的触感让他的手不禁有些轻微的颤抖。如同一把火红的烙铁搁在了脸上,令她弹跳老远,伸出去的手就那样久久僵硬着。
    “真巧哦,表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一句表哥唤碎了俩人早已脆弱心,看着匆匆交错而过的身影,他那早就干涸的眼再次溢满了倔强的泪。
    二
    有人说,离别亦是为了再相逢。离别真是为了再次的相逢吗?可是两情缘份已尽时,相逢又何必。
    “舅舅他们真要来吗?”侯雪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是自己耳误听错了,竟管她已听了N遍同样的答案。
    “你这丫头!你舅舅出去就是一年,难得回来,你别一副赶你上断头台的样子可以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毕竟血浓于水啊,何况他也是受害者不是吗?廖玉芳不满的轻斥。
    “那舅舅来就好了啊,干嘛非得全家总动员?”瞄见母亲一脸的不悦,侯雪只好低下头小声咕哝着。当所爱的人,他的距离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那样的心情谁又能了解多少呢?那颗心真的还能管得住吗?那颗心真的还能有继续坚持的勇气吗?又能坚持多久?
    “你这说的什么话呢?这不成心给人看笑话吗?我知道你不想见到他们,可毕竟是一家人啊,面子还是得顾的。”廖玉芳摇了摇头,语气里尽是无奈。
    面子?真只是这样而已吗?侯雪不禁幽幽叹了叹气。每个人心里都有着一片海,他们的思想就是沉没在那海底的针,谁又能真正的了解谁,懂得谁?
    表面上的祥和更加增添了些许诡异的压迫感,虚伪的谈笑问候中显露锋芒,无形的交战激烈。
    侯雪无暇顾及去听他们那满带讽刺或炫耀的话语,沉闷的气氛令她犹如置身冰窖食之无味,寒气混合着血液游遍四肢百骸,迫得直想往桌子底下钻,或者干脆蒸发掉不见。
    “雪,你身体不舒服吗?”一上桌,秦川的视线就一直紧锁在侯雪的身上,还几次夹到别人筷子上的菜食而不自知。她是在颤抖吗?还很没胃口的样子,她的胃一向不好,是不是胃病又犯了?而且,她躲在房间里一直到用餐才出来,会不会很严重?
    “没,没事。”好大的一声炸雷,惊得侯雪差一点将手里的碗弄个底儿朝天,一头栽进碗里猛扒着白饭,含糊的应着。
    “你确定没事?”这次不止秦川,所有人都超有默契的一致发问,他们都认为没事才有鬼,而且还不止她一个。
    “没事!”这次真的就差那么一点屁股一滑钻桌底了。侯雪非常高吭的应声点头然后微笑,示意她正常的很。
    “不是说你结婚了吗?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廖玉德一脸疑惑不解的问。
    “咳……他有事。”一口气被堵,噎得够呛。哎……有必要搞得人尽皆知吗?侯雪抬眼看了看舅舅,又看了看母亲,心中说不出的苦闷。弃妇,不,深闺怨妇又有何值得炫耀?
    “是不是胃病又犯了?”比起她的身体,其它事根本微不足道,,没有任何事比她的健康来得重要。秦川眼中有着一丝淡淡的哀愁,但更多的是对她的关切与担忧。
    “啊?”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硬是令侯雪没转过湾。
    她的疑惑被秦川曲解,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外走,而她竟忘了要挣扎,直到俩人停步在一家诊所前才恍然大悟。
    “我,我又没病,你带我来这干嘛?”侯雪吓得惨白着脸直往后退。每次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感冒,他就要求医生给她打针,害得她是见了诊所就腿软。
    “别怕,不用打针,只是胃病拿药就可以了。”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秦川宠溺的笑着解释说。
    “我真的没病,我发誓!”才不要进去,看别人打针屁股也是会痛的,何况她可没有义务欣赏呢!侯雪举高双手保证。
    “别孩子气了,没事的听——”
    “我真的没事!我只是害怕,害怕与你共处,害怕看你,害怕听到你的声音,害怕——”害怕爱你爱到无法自拔,害怕爱你爱到不惜毁灭一切,我不要变成那样,不要!不要!侯雪在心里呐喊着。心好痛,好痛……面对爱而不能爱。
    “为什么害怕?因为你爱我。”秦川握着她的手更紧,其实他更想拥她入怀。
    他真气自己的无能,当初在她提出分手毅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负他那刻起,他就发誓不再爱她,要笑着看她哭。这些年她的身影一直在心里挥之不去,他认为那就是恨,深入骨髓的恨。可是,此时此刻,天知道,他有多么想拥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表哥,你这是在调戏有夫之妇吗?更何况,我是你表妹。”侯雪一盆冰水狠绝无情的泼在秦川的心上,也泼在了自己心上,未曾痊愈的伤口寒痛彻骨,“我先回去了。”挣脱被箝制的手,她转身就走,亦如那时毅然决绝。
    “我的伤害不比你少,为什么所有的沉痛要由我一人背负?!我爱你!你为什么那么残忍?!”秦川歇斯底里的声音一字一字浸浊着她的耳膜,刺痛着她的心,强撑着颤抖的身体一步一步的离开。
    残忍吗?或许。沉痛,她又何尝不是?
    三
    往事如烟,时光飞梭,留下无限怀念,一切都不可以重来,只有思念伴随着孤独寂寞一点点噬咬着残缺的心。
    孤独?是啊,很孤独。终究唯有孤独,那才是能够容纳下她的角落。杨启枫,他曾经是一道曙光驱走了她暗黑的世界,也只是一瞬,他却将她推入了无间的黑底。
    “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我是不会同意离婚的。”电话里杨启枫的声音沉稳而坚定,毫无愧疚之意。
    “是吗?”侯雪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当然,凡事得讲证据。想离婚?找到证据再说吧!”电话的彼端是那么的理直气壮,好像他才是那个人见犹怜的受害者。
    一阵凉意窜遍全身,侯雪这才想起要站起身,她不知道自己坐在地上有多久,也不记得电话是怎样结束的。望着被弃在一旁的手机,只感觉是那么的讽刺碍眼。
    叩,叩,叩——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加油!收起心中的怅然,戴上微笑自若的面具。
    “有事吗?”当门一拉开,便见秦川颀长的身子倚立在门边,侯雪抬了抬眼略有些疑惑,语气却十分平淡。
    “我来接你。”她,怎么脸色有些苍白?秦川不禁微皱了下眉,“今天是你舅舅的生日。”看着她茫然的神情,他解释说。
    “呃,姐,爸妈已经过去了。”侯佳也随即附和着。
    “过去了?我怎么不知道?”侯雪这才注意到秦川身后的妹妹,不解的问。
    “你在打电话——”
    “走吧。”见侯雪有些黯然的垂下眼睫,秦川拉起她的手打断了侯佳未说完的话,“你怎么了?”当他一个转身却害得她一个跟跄。
    “我,腿麻了。”在地上坐的太久,麻痹感从脚趾头传上了大腿,竟管站了好些会儿仍然没有消退。侯雪尴尬的抿了抿唇。
    下一秒,还来不及反应,她整个人就被抱在了秦川结实的怀里,倔强的两手僵硬在空中,就是不肯环上他的颈项。
    “如果不想摔死的话就——”
    “我可以自己走。”侯雪的抗议声截断了他微怒的低吼。内心充满了无穷尽的眷念,但却更惧怕泥足深陷。
    “你话可以不用这么多。”不理会她的抗议,秦川迳自抱着她往停放在屋外的机车走去。
    “喂!你放我下来!”停顿了数秒,后知后觉的侯雪才想起要挣扎。话多?是他霸道好吗?!
    “你再动我就把你扔到地上!”
    “你!你把我放下!”有种你就扔啊!侯雪怒目圆瞪。恐吓?哼!她嗤之以鼻。
    “这不放下你了?我可没厉害到可以抱个严重超重的女人开车。”把侯雪放在机车上,秦川抛了个自以为是迷死人的媚眼,孰不知她差点张口就吐了,暗自庆幸早上还好没吃东西,才免遭受胃大闹革命之苦,“小佳,你就委屈一点坐后面啰。”把安全帽递给侯佳,他摆出一副虚伪的抱歉口吻。
    呃?超重!那是丰满好吗?!真是眼瞎了!今天是怎么了?反应总是慢半拍。
    侯佳撇撇嘴伸手接过安全帽,心里直犯嘀咕。委屈?说的还真是比唱的好听。
    “我坐后面,小佳坐——”前面两字硬生生给侯雪吞进了肚子里。
    “你闭嘴啦!”
    “你闭嘴啦!”
    秦川和侯佳非常有默契的异口同声,然后再投以对方会心的一笑。
    侯雪恢复了一脸平静。她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平静就那么自然而然形成了生命的一部分,平静久了,偶尔的正常倒显得不正常了。
    靠着他结实而暖热的背,平静的面具仍是那么轻易的戴上了,可她却清楚的听到那失了规律的心已不再平静。是从何时起?或许是再次第一次见到他那时吧?
    有些事或许可以选择淡忘,可感情一开始便在心里生了根,虽然曾经狠狠将枝杆拔除,但深埋的根就算是久逢甘露依然会长成参天大树。
    四
    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简洁却不俗陋的一层式楼房,竟管历经几年风雨,仍是那么焕然一新。屋里陈设依然,没有任何改变,只是那曾是他们的房间不再精简雅致,挂在床头上的婚纱照已不见踪影。站在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侯雪却倍感落莫与恐慌,一股无形的气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一整天,除了用餐时间,她几乎都倚立在客厅的大门边,没有焦距的望着屋外的远方,对于那些热闹的显得嘈杂的喧哗充耳不闻,思绪飘忽得好远……
    ……
    ……
    “姐,你在哪里?大家找你都快找疯了!妈着急的一直哭一直哭,你回来好不好?”十几通电话过后侯雪才犹豫着接起。侯佳哽咽的抽泣着,焦急的询问。
    “我不会结婚的。”坚定的语气与那因痛苦而幽暗的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噙着一抹淡淡浅浅自嘲的笑意。这到底算是认命还是逆命呢?成为他的妻子,曾经是多么疯狂的渴望着,因那疯狂的渴望而浸泡在浓浓的幸福中,可如今……她不能,她不能跨进命运的泥沼里,永世不得翻身。不光是她,秦川、爸、妈、舅妈、舅舅,他们每一个人都逃脱不了,唯有他们分手一切错误才有终止的可能。捂着胸口,一阵紧过一阵的挛痛令她懊恼着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时昏倒的特能。
    “明天你们就要结婚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姐,你不是很爱哥吗?哥他现在很伤心很伤心!你不可以这么不负责任!所有——”
    爱?面色苍白,眼神凄哀的笼罩着一层薄雾的水气。爸和舅妈拥抱无意被她撞见,妈伤心绝望泪流满面的画面在脑海里不停的闪现。侯雪空着的一只手紧握成拳,拿着手机的手也越收越紧,猛然掐断了电话。她……已经失去了爱的权力。
    真是滑稽的可笑呵!当初她是那么满怀期望可以和他结婚,而这个期望却像战鼓,双方的父母一触及到,就会成为他们拉开战争的导火线,他们的每个细胞都活跃在激烈的战斗中,谁也不肯退让半分,双方坚守的条件如利器兵刃在空气中激出一道道森寒刺目的白光毫不示弱。现在那个期望已经被彻底扼杀,他们却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及硬逼着她和他结婚。事实原来从就不会如人愿!或许命运就是如此,当你越是想要拥有它就越是不会对你垂目,当你越是强烈抗拒它反而缠得连喘息的时间都不愿给你。是幸运?还是被卷入另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嘟……嘟……手机短信的铃音响起。
    “姐,你回来吧。只管拥有你的幸福,其它不要去管好不好?我们管不了的。妈跑去找你了,现在雨又下得那么大,她又没带伞,万一有个什么的……这样做,难道真的就是对的?对哥,你真就一点也不觉得残忍,没有丝毫的罪恶感吗?”
    幸福?何为幸福?现下她连幸福的一丝模糊轮廓都没有,又如何去拥有呢?残忍?这又岂是只对他,对自己又何尝不是?罪恶,她不知道。如何不是罪恶,如何又是罪恶?如果这样做是错了,那又该怎样去做呢?人的心,真的是高深莫测,她不是圣人,所以无法参透。不想母亲成为自己幸福的牺牲品,所以才在他们提出结婚的要求时断然拒绝。然而,意想不到的是,揪她最紧的却是母亲,吃喝拉撒睡都寸步不离,如果不是父母突然吵架,她恐怕也不会有逃脱的可能了。
    可是……脑子里不断浮现出母亲单薄而焦灼的身影匆忙的在雨幕中穿梭;秦川伤心灰败的脸;如果婚礼当天宾客以至,却不见新娘的尴尬……要回去吗?到底该如何是好?抬头仰望天空,雨水打在脸上眼睛里再顺着缓缓流下。是雨水吗?是。有泪水吗?不知道。屈膝坐到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间。管它雨水也好,泪水也罢,都藏起来吧。
    许久,许久,雨渐渐小了下来,蒙蒙的,却仍能在水洼激起一小圈涟漪。她慢慢抬起头,被雨水洗绦过的眼显得格外澄亮,也多了几许坚定,嘴角牵起一抹释然的浅笑。就给自己也算是给所有人一次机会吧。怎样叫认命,怎样叫逆命,没有人说的清楚,那就顺应心意吧。看了看手中的手机,随即按下一组号码。
    “我回来结婚。”深吸口气,对着接电话的侯佳说。
    “好,你在哪里?我叫秦川——”
    “爸?怎么会是你?”侯雪脸上浮起一丝讥笑。原以为他会是最抓狂的那个呢。他是算准了她逃不出他的五指山吧?“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不过,我不要办结婚证。”这是唯一也许能扭转一切的筹码了。
    “好。”毫不犹豫的应允。
    盯着已挂断的手机,冷笑接替了讥笑。侯雪低头看着那一滩滩水洼,此时雨已经停了。湿透了的衣物黏贴在每一寸肌肤上,难受至极,肩上胸前披散的发丝上的水滴顺着衣领口钻了进去,刘海上的水滴也顺着额头流下,停留在睫毛上忽闪忽闪迟迟不肯落下,轻眨了眨眼,它却顺势调皮的躲进了眼眶。爸忘记了呵,她身体里流着与他同样倔强自傲的鲜血,她,不是可以任人摆布的布娃娃。
    ……
    ……
    “姐,哥喝醉了。”看着神游的侯雪,侯佳微皱起了眉。那身子上散发出的浓而化不开的哀伤令她不禁酸了鼻头。
    “呃?”侯雪尚未从思绪中完全回过神。
    “哥喝醉了。”侯佳担心的紧盯着那仍满是忧郁的脸。姐,她还好吧?
    喝醉?他从不喝酒的啊?虽然疑惑,人却极迅速的消失在侯佳的眼前。
    哎……侯佳悠悠的叹息。
    五
    秦川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云端,整个人飘飘然,天旋地转。是喝醉了吗?可意识为何却仍该死的清楚?强撑着疲惫的眼皮,用那迷离涣散的眼努力搜寻着那抹熟悉的身影。这样醉了,她会不会因为怜悯而来到身边呢?哪怕只是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雪,你明明还爱着我的,明明还爱的不是吗?她还爱着自己的,在他们那天相遇时他就知道。可是,她怎么可以把爱的心冰封得那么彻底?她难道看不到感受不到他一个人努力扮演着独角戏的角色已经快累不可支了吗?原以为只要自己不放弃就会有重新开始的可能,还真是天真得愚蠢呵!本以为在这个充斥着他们回忆的房子里,会得到他所期待的,哪怕一点点也好,却,没有。她是那么的安静,静的令人为她感到心酸与害怕。
    “喝这么多酒,何不干脆直接跳进酒池游泳去啊?”快速扶好摇摇欲坠的身体,侯雪眼里透着薄薄的微怒,声音却是不带一丝情绪的冰冷。
    “雪?”是她吗?她真的来了吗?原来只有这样的自己才能引起她的注意啊?苦涩由喉间直窜上眼眶逼出一串串苦水。秦川艰难却倔强的睁着那双迷离而模糊的眼望着眼前,一个、两个、三个……哪一个才是他真实的雪呢?
    “我扶你到房间休息。”眼睛涩胀酸痛,侯雪咬紧下唇,努力克制住那一波强过一波的酸楚翻涌。苦,并不是你一个人在承受,面对没有明天的爱,我们都无能为力。
    “我,我不要休息……我要唱歌,去我们房间唱歌!唱歌!”秦川一把挥开侯雪大声嚷嚷,险些摔倒。侯雪呆呆望着他跌跌撞撞的身影,心痛无以复加。
    音乐声响起,秦川带着满腔泣音的歌声冲荡在屋子里每一个角落,凄然愁肠,催人泪下。
    如果这是最好的结局,为何我还忘不了你,
    时间改变了我们,告别了单纯。
    如果重逢也无法继续,失去才算是永恒,
    惩罚我的认真,是我太过天真。
    难道我就这样过我的一生,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
    为你等从一开始盼到现在,也同样落得不可能。
    难道爱情可以转交给别人,但命运注定留不住我爱的人,
    我不能我怎么会愿意承认,你是我不该爱的人。
    如果再见是为了再分,失去才算是永恒,
    一次新的记忆,为何还要再生。
    难道我就这样过我的一生,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
    为你等从一开始盼到现在,也同样落得不可能。
    难道爱情可以转交给别人,但命运注定留不住我爱的人,
    我不能我怎么会愿意承认,你是我不该爱的人。
    拿什么作证,从未想过爱一个人,
    需要那么残忍,才证明爱的深。
    难道我就这样过我的一生,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
    为你等从一开始盼到现在,也同样落得不可能。
    难道爱情可以转交给别人,但命运注定留不住我爱的人,
    我不能我怎么会愿意承认,你是我爱错了的人。
    一歌唱罢,只听咚的一声,话筒落地。而秦川的身体则笔直的向后仰倒半挂在床沿上。
    脸上轻微有些痒,侯雪抬起手,指间冰凉的触感令她悚然一惊,原来已不知何时脸上早已泛滥成灾。静静的站在门口踌酌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将他吃力的弄上床,拉来被子盖好,瞧着那张在熟睡中依然眉头紧皱痛苦扭曲的脸,忍不住伸手摸向那仍残留着泪痕的脸颊,剜肉剐骨般之痛袭得她一阵室息。替他掖了掖被子,起身关掉了音响和电视机,然后出门朝洗手间走去,留下DVD安静而寂寞的闪着幽幽的绿光。
    手刚触及门把,里面传出的小声对话顿住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你确定他们能复合吗?”
    “难道你看不出他俩仍是感情颇深吗?
    “我们家秦川仍是一往情深没错,但是你们家侯雪……”
    “这个你放心,我的女儿我最清楚。至于离婚的事情她态度很坚决,应该不久就会办好。”
    “嗯……对了,前几天他舅舅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来着,我在想,如果侯雪对他真没感情……”
    “不行!难道你还想继续这样过下去吗?”
    “当然不想,见个面比登天还难,这种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好,无论如何也要撮合他们,只有他们在一起我们才会有机会见面。”
    “哎……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还好他们是真的有感情……”
    ……
    人?你们本来就不是人!僵硬的收回握着门把的手,紧握成拳垂直身侧,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体内的火焰似是被淋了汽油般猛速燃烧,像是要将整颗心化为灰烬才肯罢休。煞白的脸色如白纸般透明,似是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过去。紧咬着唇,闭上眼,深呼吸,再睁开眸时一道残酷的冷光稍纵即逝,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狠决的冷笑,犹如冷血的暗黑使者透着危险的气息。
    爸,舅妈,我会让你们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一定会让你们痛不欲生的!
    六
    “听说前几天秦川主动自愿的去相亲了,看来他是真的对你死心了。”
    当中午听到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侯雪惊掉了手中的筷子,抖翻了端着的碗。心沉沉的坠入了渊底,空落落的,似是丢失什么重要的再也无法找回的东西般。恍然空茫的望着湍急的河面,夕阳暗陈的余红披撒在她落寞的身子上,氲染出浓浓的哀伤与凄凉。
    走到离水最近的河堤坐下,晚秋的风吹来些许沁凉,不自觉环上手臂,耳边一遍一遍的回响着那句话,她的心不断不断的撕裂着。
    他终于放弃了吗?是也知道了会被利用所以才放弃的吗?还是……这只是变相的阴谋?又或者他真的是单纯的累了所以才放弃呢?
    ……
    那……不用报复了吗?真的要原谅吗?可以做到吗?心……甘吗?不!不要原谅!因为,好痛苦,真的,很痛苦……所以不要原谅,决对不会原谅的!不会原谅的!!!
    可是,要怎么报复呢?怎样的报复才会让他们痛,非常非常的那种痛?!
    风吹乱了发丝拍打在脸上,轻轻的将它拨弄到耳后,伸手抓捞着河水,一下……两下……真是讨厌这种感觉呢。看着那一下一下捞起的河水从指缝漏掉然后再随着河流流走,深深的一声叹息。命运就像这水一样,只能肆意的触碰,却永远无法抓牢。
    既然无法抓牢,那……让它结束呢?
    ……毁灭……毁灭……
    冰冷的眼如万年寒窟,嘴角轻轻勾动,却,没有一丝笑意。
    那么,就毁灭吧!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天气有些凉呢。”一件单薄的白色休闲外套轻轻披在了侯雪的肩上,不回头她也知道是谁。味道变了呢,记得以前是纯纯的榄菊牌洗衣粉的香气,而现在却多了一股浓浓的烟草味。
    “怎么有空来这里?不用陪女朋友吗?”侯雪的声音淡淡静静的,却没有回头。
    “你知道了?”看着侯雪落寞孤寂的背影,秦川眼眶一阵潮湿,连声音也略带哽塞。
    “怎么?你不就是特地来讨恭喜的吗?”一丝嘲笑浮现嘴角,侯雪依旧没有回头。原来根本就没有至死不渝的爱啊!原来是人都会有一点点邪恶心理的。世上没有什么是完全属于纯洁的,也没有什么是完全属于邪恶的,是纯洁与邪恶的结合体,所以比剧毒还伤人呢。
    “我——”只是想你才来的。“我就是在这里给你告白的呢。”提及往事,秦川眼里多了一抹温柔的笑意,嘴角也不自觉上扬出一道好看的弧度,眼神迷离而带着幸福的光彩。
    “嗯——”侯雪轻轻的应着,思绪恍惚的飘呀飘飘呀飘飘到了那年她十七岁,他十九岁……
    ……
    ……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娇小的身影一蹦一跳的在前面跃动着。
    看着前面兴奋得有些过火的小丫头,秦川眉紧紧的皱聚着,牙磨得咯咯咯响。不就是告白吗?秦川啊秦川,你有必要紧张成这样吗?嘴唇上下不断的活动,几度开开启启,就是失败的发不出任何一个音一个字,懊恼的干瞪着,还是干瞪着,继续干瞪着……
    “我,我喜欢你!”在嘴唇的N次劳动后,终于找着了声音。可是,可是,可是前面的人怎么没反应?这句话很普通平凡吗?还是她兴奋得耳朵出了问题?
    “我爱你!”还是没反应!敢情这丫头是耍人来着?还是……觉得不够诚意?
    “混蛋侯雪!我——爱——你!!秦川爱你!!!”这下够了吧?就不信你仍不反应!呼!当看到小小的脑袋上浓浓黑烟滚滚,不大不小的眼里喷出的熊熊烈火,秦川不禁缩了缩凉凉的脖子。
    “表哥,你叫谁混蛋来着?”侯雪转身皮笑肉不笑阴森森的嗲声令某人心里发颤。
    “你听错了,是亲爱的。”秦川直觉一股恶寒自脊背由下而上窜升,僵硬挺直的站着,紧抿着唇大气也不敢喘。
    “可我明明听见某人大喊混蛋——”亲爱的?抱着你想着另外的。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经典,侯雪压抑着想笑的冲动。微闭的双眼释放着危险的讯号。
    “那是说我自己呢,怎么嗓门儿这么小。”秦川识趣的灿灿的陪上笑脸。
    “哦,这样啊。”侯雪定定看了他半响,嘴角抽搐再抽搐,笑容不断的扩大再扩大,终于忍不住笑了,笑得没心没肺,捧腹捶膝,好不灿烂。“我也喜欢你。”看着他气恼的眼神,她只好努力克制住笑,眉眼含情,非常认真的说。
    “就这样?”他挑眉。
    “不然怎样?”她亦挑眉。
    ……
    ……
    “那时的你真的很好笑。”
    “那时的你真的很欠揍。”
    异口同声,他们相视一笑。
    “我爱你,从未变过。”把视线再次调回河面,侯雪淡淡的说。
    “你真的很自私,你明知道现在这样说只会让我更加痛苦。”秦川看向她,眼神黯然。
    “我只是不想隐藏着它一辈子,只是单纯的想让你知道……不要为难给不起的承诺,我……不需要。”依旧淡淡的话,尖锐的锋,划过俩人的心脏,鲜血淋漓。
    七
    吧——吧——
    一阵尖锐刺耳的喇叭声过后,侯雪以光速冲到了秦川面前。
    “上车吧。”秦川温柔的微笑着帮她戴好安全帽,俊气的抛出一道魅惑的电眼。
    “去哪里?”侯雪好笑的看着他。他真的很耀眼呢。粉红色的T恤搭上白色休闲外套配着同样白色的休闲裤,爽利俊逸得让人移不开眼。
    哎……恋爱中的人果然精神百倍啊!心里酸酸的。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秦川一眨眼,神秘的卖起关子。
    侯雪同样一眨眼,耸了耸肩,刚要跨上机车母亲却叫住了她。
    “小雪,你进来一下。”侯雪收回已伸上机车的腿,望了望敞着的大门,再看向秦川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然后一溜烟儿向屋里跑去。
    “有事吗?”看着母亲布满皱纹的脸,侯雪语气温和的问。
    “你是怎么回事?他可是有了女朋友的人。”感觉到女儿刻意隐藏的哀伤和冰冷,廖玉芳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责备,反而是沉沉的担忧,一丝不安占据着心头。
    “那又怎样?”侯雪一脸不在乎的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你真的要跟他在一起吗?”直觉告诉她不是,如果是,之前就不可能会那么坚决的拒绝。女儿的神情令廖玉芳的心一阵绞痛。
    “妈,对不起……对不起。”侯雪的眼里掠过一抹痛楚的挣扎。
    “你——”
    “我会早些回来的。”不敢继续面对母亲的质疑,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望着女儿冷寂萧然的背影,廖玉芳的心情越发的沉重。哎……老天爷,请让一切终止吧!如果是必需的伤痛,那让我一个人承受就好,把快乐还给她吧!
    “走吧。”冲秦川微微一笑,跨坐上机车,侯雪的声音柔的似能掐出水来。
    秦川身体一僵。她没有环上他的腰,只是紧紧抓着他腰的两侧的衣服上。
    富隆桥
    “为什么来这里?”浓浓的哀凉聚集在侯雪漆黑幽深的眼眸里,缓缓的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浅浅淡淡不带丝毫波动。
    是从何时起,这里变得如此荒凉僻静的犹如被世间孤立了一样?很久,很久不曾来过这里了呢。秋意萧瑟,草木枯秃,四周已不见人烟,两旁的树林俨然已成了坟场。
    “这是你第一次抱我腰的地方,记得当时我紧张的还差点出车祸呢。”秦川双手插在裤兜里,斜靠在机车上,帅气的连绚烂的阳光都黯然失色。闭上眼睛,陷入回忆的他,声音是难以修饰的温柔。
    “是特意帮我找寻记忆来着?呵呵……斗转星移,岁月匆匆,这里还有当时的痕迹吗?”侯雪轻皱眉头,声音盛载着满满的苦涩与惆怅。
    “有,我们踩着的就是当时的痕迹,就算所有都改变了它依然会顽固的存在着。”就像我对你的爱。秦川饱含深情的眼眸望向侯雪,恰巧迎上她看向自己的淡然眼眸……四目相对……酸涩、悲伤在彼此心间氤氲开来。
    侯雪率先调开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坟场。
    “昨天晚上打电话约你,真的很意外你会答应,兴奋的整晚都没睡好觉呢。”秦川依旧看着她,轻勾着笑,悲伤是如此透明。
    “藏起来吧——”
    “嗯?”
    “把过去那段短暂的美好都藏起来吧,别再刻意的搜寻它的影子了,把它深埋在记忆深处,好好的收起来,别让它给翻出来跟着被残酷的现实磨损掉了。”侯雪喃喃低语,是对他也是对自己说,“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那时的简单幸福,我们……已经,回不去了!眼睛胀痛的厉害,慢慢的……慢慢的……越来越潮湿,紧紧的咬着牙,努力的克制住。不行!不能哭,不能在他面前哭……不要哭!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在心痛?看见你,我心痛;看不见你,我还是心痛;你在我身边,我心痛;你离的好远,我依然心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雾气在秦川眼睛里围绕,有水光在闪烁,他仰起头,一颗颗晶莹的水珠滑下脸颊,他笑着低喃,笑容朦胧而悲伤。侯雪扭头看他,那泪水就像柔韧的荆条疯狂的鞭笞着她的心,伤痕斑斑,血肉模糊。她将脸撇向另一边,不想让他看见她的挣扎和痛苦。
    “我们出来也有一会儿了,还是回去吧。”再看向秦川时她已换上一脸淡定的微笑。
    “好,那,上车吧。”说着秦川已跨上机车,取出钥匙准备发动。
    “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走走,反正也没有多远。对了,你妈的生日快到了吧?”侯雪微笑着向他挥了挥手,眼里是不容拒绝的坚定,而当她问出那句话后,冰冷的寒芒不着痕迹的一闪而逝。
    秦川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点点头,发动机车崛尘而去。
    侯雪久久望着那身影消失的拐角,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气。
    她静静缓慢的走着,黑色晃忽的影子在地面上拉得细长细长,身着深蓝色运动服的她,在阳光下是那么的沉暗冷寂。
    八
    闹钟的时针指向下午一点整。侯雪下床走到窗边,拉开淡蓝色的窗帘,午后的阳光闪动着金灿的光昏,穿透窗户柔和的洒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镀上一层淡淡温柔的金黄。可是,这一切似乎与她毫无关联,静默笔直的站在窗前,她就像是生存于常年积雪的雪峰上雪洞里的晶魂,通透的冰冷。
    叩!叩!叩!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原本的寂静。
    “什么事啊?”侯雪回到床上躺下,漫不经心的应着。
    “小雪,别睡午觉了,你舅妈出事儿啦!秦川也赶去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秦川也去了?”侯雪的心里猛一震撼,迅速越下床,冲到门边,拉开房门就要往外冲被廖玉芳即时拦住。“妈,你放开我。”她挣扎着。
    “小雪别冲动——”
    “该死的是那个女人,不是秦川,不可以让秦川给她陪葬!决对不行!!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啊!”侯雪失控的疯狂的挣扎着叫喊着,眼神失去了焦距。
    “小雪你冷静点,不会有——”
    “我不管!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侯雪狠狠的甩开母亲,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小雪!”廖玉芳险些被甩在地上,跟跄着刚站稳也紧接着尾随其后追了出去,可是不到一会儿工夫,就被满心急切焦灼到几近疯狂的侯雪甩掉老远,只是一眨眼就不见了女儿踪影,虽然着急,却也毫无办法。
    青松山
    茂盛青绿的松树林深处,破旧的茅草小木屋,紧闭着的腐朽木门,喧哗的哭喊辱骂声,弥漫着的强烈的危险气息……
    侯雪紧握着双手,指甲深深陷入了手掌的血肉里,眼神坚定,步伐坚定,一步一步向它靠近……缓缓的,她抬起手,伸开手指,毫不畏惧的狠狠拍打着门扉。
    “开门!给我开门!开门!混蛋!”手拍打得通红,侯雪改抬脚狠狠的猛踹。
    门被猛烈撞击的摇摇欲坠。
    吱呀——一个黄头小子打开了门,邪肆的冷睨着侯雪。
    “怎么?还有主动送死的呢?”黄头小子阴声阴气的绕着圈打量侯雪。
    侯雪正眼也未曾瞧他,她的目光锁定着架在秦川脖子上那把森寒明晃的刀,慢慢的走近他。
    “你来干什么?你走!我不想看到你!滚!滚啊!我叫你滚听见没有!”秦川疯狂的嘶吼着。他不曾像此刻如此恐慌,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没有,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放了他!”侯雪冷冷的直视着秦川身侧大慨十六、七岁的红发男孩,背脊挺直。
    “放了他?你们女人讲的笑话还真是够冷的。”红发男孩冷嗤,表情夸张的像是遇上了全世界最大的白痴。
    “你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侯雪依旧冷冷的与他对视,“那些在乎你的人和你在乎的人,他们怎么办?你不觉得这样做很自私吗?”
    “自私?在乎的人,已经不在了,你有体会过最在乎的人在你怀里停止呼吸慢慢冷却的恐惧吗?!”,
    “你是说——”
    “我妈她不在了,因为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因为发现了她和我爸的关系,我妈……我妈她喝农药自杀了,在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是奄奄一息了,我只能眼睁睁的让她在我怀里渐渐的……冰冷……”红发男孩因强烈的悲痛而眼睛血红,情绪激动得全身颤栗,一道浅浅的鲜红口子划在了秦川的脖子上。
    侯雪脑子里突然闪过那天在去富隆桥后回家的途中……舅妈与一个背影高大的中年男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那个站在对面不远处的女人……
    “至少你妈还可以选择解脱,我妈却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她所承受的只是短暂的痛苦,可是你知道吗?最折磨人的是一辈子!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也算是老公吧……为什么要用以前?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侯雪愣愣的凝视向前方,似笑非笑,冰冷冻结在唇角,眼神深沉阴暗,她的心正慢慢的凝结成冰。良久,她的唇轻轻开启,“我们以前很相爱,也简单的幸福快乐着,我以为会就这样一辈子,可是也是她……这个女人她和我爸搞在了一起,我妈很痛苦,却还要帮他们瞒着……因为她要我幸福,不到四十岁的她,短短的一个月,脸上爬满了皱纹……而他们,只想着自己快活,不惜把我们变成他们的牺牲品……爱着的人不能爱的无奈,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在痛苦的折磨中一天一天的憔悴老去,那样的感觉不只是单单的恐惧而已,那样的感觉就像置身在炼狱,生不如死,可是却不能死,所以只能承受……我比你更想让她死!她的确很该死!可他是无辜的,给他没关系。”她回视红发男孩,眼里是冷寂的坚定。日光温柔的自门扉斜射在她的一身纯黑色运动服的身上,是那么的不协称,她就像原本就属于黑暗的幽暗之灵,只适与黑暗融合一体。
    “让她死?太便宜她了!她死了,谁来承受痛苦呢?”红发男孩看向郭芬,瞳孔危险的收缩。
    接收到危险的讯号信息,被扔在暗角的郭芬不禁浑身颤栗着向后挪动给紧紧捆绑住的身体。
    侯雪垂在两侧的手十指紧握,眼底透着彻骨的冰寒,长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也没能减少丝毫的力度,紧咬着下唇,任由浓烈的腥味在齿间流窜。她必需压抑着别去看向那个角落,因为她怕自己无法驾驭住那股强烈的杀人的冲动。她此刻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立刻死去,让那个水性扬花的女人立刻死去!!!
    “对!她让我和哥承受了失去母亲的痛苦,我们也要让她尝尝失去儿子的痛苦!”哥?他们是兄弟?侯雪转身看向那个自她进门后就一直沉默着的黄发男孩。“而且为了付清利息,我们准备了非常精彩的节目呢,保证会让她的儿子在悲痛中安然的睡去,那就是一出现场版的《dang女猛男秀》,还是好几个哦。哈哈……”他狂肆扭曲的冷笑令人心底结冰。
    “杀人是要判死刑的——”
    “那有什么关系?活着比死去更痛苦!”
    “那有什么关系?活着比死去更痛苦!”
    黄发男孩、红发男孩漆黑的瞳眸里一片冷毅决绝。
    “你们以为这样疯狂就是伟大啊?不是,那是愚蠢!如果你们真是为了你妈,你们就应该好好的活着,如果你们在天上的妈妈知道你们这样糟践人生的话,她一定会很难过自责,因为她自私选择的逃避,毁掉了她的儿子!停止——”
    “说那么多,你无非就是想让我们放了这小子,告诉你,不可能!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出去!”红发男孩握刀的手青筋凸起。
    “你们对她怎么样我不管,我要你放了他!不然的话——”
    “我数三声,你不出去,我就让他立刻死在你面前!一、二——”
    “如果你敢动他,我马上烧了这间屋子!大家同归于尽!死比想向的难的多!”侯雪迅速跑到门右侧堆的干柴旁蹲下,掏出兜里的打火机打燃。
    “三!”随着尾音的结束,红发男孩将刀狠狠的捅进了秦川的腹部。
    “不要!”
    “不要!”
    “哥!”
    同样震惊的不单是侯雪和郭芬,黄发男孩也同样震惊的惊呼。随着刀被抽出来,血喷浅。
    侯雪拿着打火机的手不自觉的垂下,干柴遇烈火,啪嚓燃烧。
    惊恐的看着刀上滴着的鲜红,手中的刀铿锵落地,红发男孩挟持着秦川的手也骤然收回。
    秦川笔直的仰倒在地。
    郭芬的耳朵嗡嗡作响,脑子一片空白,睁大着眼忘了哭泣。
    侯雪呆愣着缓缓起身,体内的血液的热度已被彻底的抽离,停止了沸腾,她朝他走近,一步、两步……距离却越发的遥远……越来越远……
    九
    砰!!
    红发男孩身后的一扇小门被猛的拉开摔撞在木墙上,由里面冲出四五个同样发型怪异穿着流气的十几岁男孩。
    “快跑!着火了!”那些人一窝蜂的惊叫着冲了出去。
    “哥!我们快离开吧!快,走啊!”黄发男孩率先自惊愕中清醒过来,拉着仍处于呆怔的红发男孩急匆匆的冲了出去。
    “小雪!快扶着秦川离开这里!快点!”郭芬拼命的挣扎叫喊着滚向逃生的出口。
    火速蔓延的燃烧着……侯雪站在离秦川仅有一步的距离处再也无法挪动沉重的脚步,她呆呆安静的站着,双眼空洞无神……妖冶鲜红的血雾铺天盖地向她袭来,眼睛里,感觉里都是悚心的腥红,她看不见秦川,除了这令人窒息的可怕腥红,她什么也看不清……她彷徨失措……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温暖由指尖抵达心底……血雾渐渐淡去,她看到了他,苍白如纸般脆弱,轻启双唇,喉哝却枯涩的发不出声音。
    “雪,你……你快……走……”秦川握着侯雪的手颤抖着,鲜血自他腹部曰曰涌出,在他洁白的T恤上氲染开来,犹如魅丽盛开的彼岸之花,绝色且妖娆。失血过多的他断断续续的语不成句。
    侯雪没有作声,她蹲下身将秦川的头枕在膝盖上,手轻轻的抚摸着他苍白透明的颊,冰雪般冰凉。
    “别赶我走,好吗?我不要再弃你而去了,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再离开你了。”迷蒙的水雾溢满侯雪眼眶,可是她却在笑,温柔的微笑着。
    “你不走……会被……活活烧——”
    “那就让我们一起死好了,就让我们死在一起吧。”侯雪拉起他的手贴在脸上,依旧笑着。那才是最终的归宿吧?她望着正在疯狂吞噬一切的灿烂,仿佛看到了那条他们即将一起通往的彼岸之路。
    “你妈呢?你……死了……她怎么——”
    “人在真正的失去的时候,都会变的自私,我不想失去你,不想——”
    “可……是……我,我要……你好好……活着……”秦川的眼光开始涣散。
    “没有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求你别再赶我走了,我不走!”侯雪慌乱的摇头,泪水被甩落在脸上。
    “我想……听,你说……‘我爱你’……可以吗?”秦川闭了闭眼,虚弱的微笑,声音低不可闻。他的手画着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她的鼻子,她的嘴,她的轮廓……他要把这一切牢牢的刻进脑子里、心里,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那样就不会忘记了。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侯雪压抑着抽泣,轻轻的呢喃着。千万个‘我爱你’道不尽今生欠缺的承诺。
    他闭上了眼睛,手轻轻滑下地面,泪水自他眼角滑落。
    “其实,你知道了对吗?这一切,都是我……咳咳!原本,打算在她生日那天的,可是,在我们约会那天被我撞见了她和那个男人,我用手机拍了下来,打印出来,跟踪那个男人找到了他儿子,故意叫别人转交给他……你会不会怪我对你坦白的晚了?如果有来生,我们一定要幸福哦,记得等我,别一个人走的太快哦……咳咳……咳咳……”烈火的滚滚浓烟令侯雪猛烈的呛咳不已,头昏昏沉沉,视线渐渐模糊,她闭上眼,曾经的种种犹如闪光灯,迅速切换……
    ……
    ……
    ……舅舅的相亲宴上……阳光般灿烂,菊花般柔和的他与小佳站在一起折星星,小佳可爱的笑……她冲上前,拉过小佳,气恼的怒视,“你是谁?我是小佳的姐姐。”……他一副玩味的笑看着她,明亮的令人移不看眼,“我是秦川,你可以叫我哥哥。”……
    ……厨房里,他教她下厨……她将鸭子提上菜板,紧闭着眼,挥刀狂砍,鸭肉漫天飞舞,他夺过刀,摇头叹气,一副尔朽木不可雕的厌恶样,她厥着嘴,胡乱挥手撒气,手不小心打在了钉子上,他焦急心疼的神情……
    ……清澈的河边,他的表白,她的恶意捉弄,他气恼挫败又无奈的可笑摸样……
    ……在他们的坚持和努力下,父母不得不给予的祝福应允,他们幸福的相视微笑……
    ……富隆桥,他骑着单车,她环上他的腰,他害羞的手直发抖,她尖叫着坏笑,“喂!小心,小心!”阳光照在他们身上,跳动着幸福的光……
    ……清澈的河边,阴霾的心,“我爸和你妈,他们在一起。”她的脸上,泪哀伤的滑落。他看着她,漆黑的眼底一片沉暗,“他们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她没有说话,心酸痛着。许久许久,他们一直沉默着……
    ……傍晚的河边寂静的有些凄凉,她静静的站着,像是冷漠的暗夜之灵,孤独而悲伤。他望着她,眼里是chi裸裸的伤痛,久久,“为什么要拒绝和我结婚?因为他们,是因为他们吗?!所以你想牺牲我们的爱情去换回那原本应该有的一切?这就是你的爱,宁愿放弃,也不愿和我一起来面对来承担,原来,我们的爱是这么的脆弱。”她看向他,淡静的微笑却掩不住哀伤,“就当你是爱错了我吧。”轻轻的声音被呼呼的夜风卷起回荡,飘向冷寂的夜空,凑着哀鸣的乐章……
    ……经过一波逃婚后的婚礼上,他幸福着紧张着,她的心却冰冷的寂静着,幸福?她的幸福,或许已经被剥夺的所剩无几了吧……
    ……冷清的街道,道旁的枫树上,枫叶随风飘落,他站在她的身后,闭着双眼,却遮不去忧伤,“真的还是要走吗?真的已经决定了吗?”她没有回头,背脊倔强的挺直着,“记得一定要幸福。”他睁开眼,眼里是疯狂的绝望,“我不会原谅你!我发誓,我,一定会笑着看你哭!”泪,迷蒙了他们的双眼,她迈着沉重的脚步,渐渐消失在他越来越模糊的泪眼中……
    ……
    ……
    整间木屋在烈火中辉煌,火光闪动跳跃着,侯雪轻轻的微笑。在这样‘金碧辉煌’中死去,如果有来生,人生或许就会一片光明了吧?
    高高耸立的青松山林深处,犹如歇息着一只巨大的浴火凤凰,熊熊红光直冲天际,与柔和灿阳交织着,画出一道残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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