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张砦鼻腔里发出的一个很勉强的音符，让外人觉得付谨才的热脸贴到了他的冷屁股上。
“砦，你和小梅多聊聊。”张砦妈妈明显拿儿子没有办法，只好转移话题。
“嗯”，再次一个很不情愿的音符。
赵小慧对此刻的张砦简直佩服的要死。其实，若不是刚刚才看到张砦的另外一面，赵小慧也会认为这才是张砦的本来面目：孤僻、冷傲、不合群。
对于现场的超低气压，小梅同志毫无察觉：“我觉得咱们的工作是绝密对绝密，还挺搭配的。”
果真是女博士，一出口果然不同凡响。初次见面就能这么自我推销，到底该有多愁嫁呢，或是对张砦多有好感。
付谨才和安慧在若无其事的喝着东西，好像对这个姑娘的出口惊人并没有感觉。
“嗯”，张砦继续维持自己的低气压。
“砦，我把你的情况都给小梅介绍过了。”看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安慧不得不出头给儿子圆场。“对小梅我们也是知根知底，人是个好姑娘。岁数都不小了，你们处处，如果都没意见的话抓紧把事儿办了吧。”
这速度，张砦妈妈是明显的逼婚了。
“你觉得好就行，我没意见。”张砦终于表了态，只是这话当场说出来让梅姑娘该情何以堪呢？
“阿姨，我也没意见。”梅小梅笑得很开心，好像捡了个大宝贝一样。
这场面有点超速度，赵小慧一时有点跟不上趟。如果赵小慧没猜错的话，张砦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梅小梅，而且之前应该也没有了解。而且自己结婚，什么叫“你觉得好就行。”现在已经不是旧社会的父母包办婚姻了，还当着女方的面说出来，而女方非但没觉得别扭，还如此痛快……赵小慧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砦，那你看这日子……？”安慧试探着问张砦。
“你定”。
“小梅，你呢？”
“就按阿姨的意思来吧。”梅小梅的语气简直就是童养媳对婆婆的态度。
“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俩孩子都这么孝顺。好啊，既然你们都相信我，那我回去就瞅个好日子咱把这事情给定了。”
“妈，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行，行，行，你忙你的。”
张砦说完面无表情的就离开了，没看梅小梅一眼。赵小慧也赶紧起身，冲大家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也离开了这里。
出了咖啡馆的大门，赵小慧不由的松口气。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张砦竟然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定了，说不准到底是张砦把自己给卖了，还是把梅小梅给买了。
上了车，赵小慧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张负责人，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你了解梅小梅？”
“不了解。”
“那你怎么就要和她结婚了？”赵小慧刚下了决心要自己从和谭军无爱的婚姻中走出来。这边马上就有人要走进一个包办的围墙。
“赵小慧，我发现你就是个好奇宝宝。”张砦突然来了一个戏谑。
好奇宝宝？难得张负责人竟然还知道这个名词，可是，赵小慧心里反思了一下自己的长相，老成的自己貌似距离“宝宝”二字相差甚远吧。
“张负责人，方便透露你的年龄吗？”
男人的年龄真得不好猜。
“怎么了？我对你可没想法。”
这绝对不是正常思维的张砦。
“我对老男人也没有想法。”赵小慧快速开口。
“好了，赵小慧，准备开始工作吧，猎人们快要出来了。”张砦突然神色一变，无比严肃。
赵小慧心里叹了口气，就冲着这变脸的速度，自己就成不了一个了不起的特工。
“应该是猎物快要出来了。”赵小慧不想张砦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认真的纠正道。
“我们又何尝不是对方的猎物呢？他们做好了诱饵，就等我们上钩呢。”
“张负责人，关于性侵案件的受害人，你怎么看？”
“暂时还没有什么看法，毕竟我们还没见着更多的受害者。”
“已经见过的那位呢？”
“跟你很像。”
张砦驴头不对马嘴的答案再次让赵小慧的心脏“砰砰”猛跳了两下。
“我说的是她身上的伤？”
“像是真的。”
“像？”
“对。”
突然，快速行驶的斯巴鲁来了一个急刹车，让全神贯注思考案子的赵小慧防不胜防，实实在在的撞到了前排的座椅上。
抬头看向前面的路况，不是刘处长是谁呢？旁边还带了一个人，赵小慧看不清楚。
张砦并没有动身，车也没有熄火。
刘处长走过来直接拉开车门带人上来了，“张，这位是犯罪心理学专家李教授李雯。”
现在的女的都这么厉害吗？赵小慧看李雯不过三十岁的样子，却已经是自己领域的专家了。眉清目秀，人收拾的干净利索，虽不明艳，却自有一种精干的内在气质。看来男的在这个社会的统领地位真是岌岌可危呀。
张砦并没有觉得刘处长的出现有多么突兀。微微颔首：“你好，李教授。”
“我的意见是让李教授陪同赵小慧参加行动。”
“你觉得两个人同时出现会撞上的几率有多大？”
“那就让李教授一个人去，这也是为心理作画的准确性考虑。”
这应该才是刘处长的本来意思吧。
“谁负责李教授的安全？”
“李教授经常和犯罪分子打交道，会一些基本的防身技能。我们的外围保障再周全一些，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你觉得呢？李教授。”张砦直接问向李雯。
“我本身就是搞犯罪心理学研究的，对一般的犯罪行为都能通过心理介入让其中止犯罪；实在干预不了，我也有咱们公安上教的一些自保技能。放心吧，领导。”李雯言谈中不乏自信。
“那行，刘处长，就按你的意思来吧。一定要确保李教授的安全。”张砦觉得这种安排不无恰当，最终还是妥协了。
看着刘处带着李雯下了车，关上门。赵小慧无比轻松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好像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是不是没我什么事儿了？”这种事情，不参加也罢。
赵小慧本来就不是一个很有上进的人，偶尔被激发出来的热血很快也会凉下去。
“她做事情跟你有什么相干？你继续原计划。”
“可是，外围都保护她去了，谁来保护我呀？”赵小慧还是很爱惜自己的小命的。
“我。”简简单单一个字，让赵小慧实在意会不了。
受不了张砦的神思飘忽，犹如天外来客一般东一榔头西一斧头，赵小慧也耍起了小脾气“我说过，我对老男人没兴趣。”
“我不去也可以，那就你自己去。”丝毫不惯手下的毛病，张砦话说得生硬生硬。
知道自己拿这位上司没有任何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心情好了，可以和你胡侃，心情不好，就正经的不行，一点余地都不留给对方。
“那我现在就去工作。”除了悉听尊便，赵小慧只能自己生闷气。
车停了下来，看看前排没有动静，赵小慧有些不甘心：“李教授会不会遵照我们的原定路线，我走哪条路？”
“不用管她，你做自己的就好。”
赵小慧摔上车门，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其实，赵小慧心里也有点纳闷：自己这火气来自哪里？
张砦开着车已经走远了，赵小慧停在了原地，有点漫无目的。这一天过得，忙活到现在连午饭都没吃上，在咖啡馆里喝的那一杯白水，五味俱全，掩盖了自己肠胃的本来意图，现在时间一过，五脏六腑都在闹饥荒。
还是先吃东西吧。
不过，赵小慧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进酒店心有余悸。
社会复杂，人心更复杂。赵小慧忽然有些惋惜那个犯罪的青年人。家人呕心沥血把他培养成才，自己较之常人也付出了更多的汗水。可是一念之下，天之骄子沦为阶下囚，让他何堪，让其父母何堪，更让这个社会何堪！
培养一个身心健康的人，比培养一个高材生更重要！
酒店鱼龙混杂，干脆找个地摊算了。赵小慧四处寻觅一个可以填饱肚子的小摊贩。
事实证明，想在有钱人聚集的地方找一个摆地摊的，太难了。周围可见的只有各类酒店、饭馆，其中不乏几颗星级别的。
算了，再降低一下标准，找个小超市买点泡面凑和吧。
两步远处，还真有一个便民超市，进去一看，规模不大，但货品齐全。
虽然平时很少吃这些垃圾食品，但此刻对赵小慧来说确实是实打实的美食啦！可怜自己不停叫嚣的大胃口，赵小慧一下子选了两桶泡面。结帐时，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阿姨，能不能麻烦您个事儿？”
“你说吧，闺女，是想用热水吗？”店主阿姨很和气。
噢？简直是料事如神啊，这等察验观色的本事可是不一般，果真高手在民间。
“是啊，阿姨，您方便吗？”赵小慧满脸的恭敬。开门做生意，实用主义至上的赵小慧不信店主会拒绝自己。
“没问题，我刚开的热水。你来吧。”店主先行一步进了里边的套间，在跨进门槛的那一刻，赵小慧听到了她的嘟囔声：“今天怪事还都凑一块儿了。”
脑子里顿时警铃大作，“阿姨，我不用了。”边说边往门外快速撤去。
看赵小慧神色有变，慌里慌张，店主疑惑的扭过头：“怎么了，姑娘？我这水刚热的，很现成，进来吧。”
“不了，阿姨，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情要做。”赵小慧平时都不愿意冒一点风险，何况迹象这么明显的此刻？
“怎么走了？”就在赵小慧夺门而出的那一刻，一个男声从里面传来，接着，一手端面桶，一手拿叉子的男子就出现在了套间的门口。
是他？！
赵小慧定了定神，有欣喜，有惊讶，还有一丝怀疑。
“邀请你一块儿吃泡面？”看了看赵小慧手里的东西，男子微微一笑，优雅的把叉子放回面桶，又把面桶放回套间门口的柜台上，然后转向店主：“老板娘，再来两根火腿肠，一个茶蛋，一包榨菜。吃泡面，没有这些绝配东西怎么会行？”
“你，怎么会在这儿？”赵小慧试探的问道。对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很熟吗？好像就见过一次，而且那种场景确实不让人留恋。不熟吗？却又像历经千回梦转，认识很多年一样。
冥冥中，在不对的时间、不对的地点，于千万人之中遇到了那个有眼缘的人。
“来和你一起吃泡面。”边说边接过店主递过来的东西，看赵小慧依然不动，“你不来吗？”语气如相知多年的熟人。
赵小慧思想斗争的激烈，嘴里却言不由衷的说着“好啊。”脚下也迈开了步子朝着那个他走去。
从赵小慧手里拿过面桶，很自然的撕开，利索的放入各种佐料、火腿、鸡蛋，包括榨菜，而后倒上热水，合上盖子，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沉默了片刻，
看赵小慧不说话，他有些自嘲，又有些自夸：“我很厉害吧，其实泡面煮起来更好吃一点。”
“你是干什么的？”赵小慧不能任由自己胡乱猜疑，任那种担心与暗喜相互纠结的心里折磨自己，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你看我像干什么的？”男子依然一脸平静，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明亮。
拨弄着手里的叉子，赵小慧烦得很，她不想猜。“我只是好奇，你不说算了。”但赵小慧清楚，他越是不说，自己心里的担心就越多，纠结得就越厉害。
“吃面吧。”他轻轻把面桶推到了赵小慧面前。
还是没有回答，赵小慧似乎听到了自己希望破灭的声音。心里像填满了铅块儿一样，沉重的不行。眼前的泡面也失去了它原本的诱惑，赵小慧寡然无味的挑着桶里的面。
吃了两口，看他在旁边盯着自己不动，挑眉，问道：“你不吃了？”
对方笑了笑，不置可否。从兜里抽出一根香烟，看了看赵小慧：“介意吗？”
“介意。”赵小慧有些赌气的说道，其实她是不介意的，没办法，单位同事们以男同志居多，又从不注意抽烟这件事，都在一个办公室工作，虽说刚开始也有些不适应，可是时间一长，自己早就被毒害习惯了。这一支烟跟办公室的几个烟囱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赵小慧不知道自己心里在失落什么。
看着对方无奈的把烟又放了回去，赵小慧心里又升起了一点希望，这么细致绅士的人会是他吗？赵小慧想象不出来温和如他怎么和那个千夫所指的暴徒联系在一起。
“真的不能说吗？”赵小慧不甘心的再次发问，穷追不舍，追根到底，这绝对不是自己的本来风格，难道自己在希望什么吗？
“当然可以，我饱了，所以不吃了。”
典型的装疯卖傻。
这个人绝对有问题，或者说他很有可能就是苏涛。赵小慧心里已经给对方下了定论，并一再告诫自己：赶快抽身离开，危险。
赵小慧除了偶尔会感情用事外，一贯都是理智的。认清现实后，不再纠结，脸上的笑容也忽然明媚起来，虽然尽显疏离：“你给我泡的面很好吃呢，你确定不尝一下美女的味道吗？”
把面桶往外推了一下，即便被放了东西也要让对方和自己到同一境地。
同时，赵小慧也把自己的警觉提到了最高程度，随时准备打翻对方夺门而逃。
“若是美女的，我就很乐意品尝一下。”看不出任何防备的他就那么大剌剌的吃了起来。
赵小慧的手、脚、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倒计时：5、4、3、2
马上要行动的那一刻，耳边的耳麦响起了警报，然后就是刘处长急促的声音：“快，李教授出事了！快来人！”
天才知道，赵小慧的心情是怎样一个峰回路转，提起的心劲儿全都松懈了，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轻松，放慢自己的心跳，赵小慧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幸灾乐祸，还是心想事成。总而言之，终于放心了。
稳稳自己的神色，赵小慧意味深长的看了对方一眼，他仍然毫不知觉的吃着赵小慧剩下的泡面，专注、享受。
男人，永远有那么一刻是让女人为之倾心，就比如此刻的他。
“谢谢你让我很有面子，我有些事情先走了，再见。”赵小慧说得无比轻快，动作也轻巧起来，犹如一只忽然有了灵气的蝴蝶，扑楞着翅膀，忘却了化蛹成蝶时的痛苦，自如展示着自己的美好。
“再见。”他停下吞面的动作，站起来，伸出右手。
这只手厚实而温暖，让赵小慧有一种很踏实安心的感觉。心里边对自己摇摇头：难道是暗恋了？三十多岁的女人谈爱情会不会太可笑了。
一路胡思乱想，一路快步赶到事发地，赵小慧到时大家都已经在这儿了。
这里距离赵小慧不远，打车也就是个起步价。应该说，距离大家都不远，毕竟都是刚刚分开。
李教授情绪有些崩溃，整个人被刘处长的一件外罩严严实实的包裹着，只能从露在外面的一节胳膊和脸上的青青紫紫来猜测，创伤可能要比想象的更严重。
纵然赵小慧对李雯再不喜，同为女人，还是于心不忍。背过身，吸了口气。
“怎么回事？”张砦看着众人来来往往，做各种检测，收集各种数据，冰着脸问刘处。
“刚分开一会儿，等我们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她不是会防身吗？”
“现在这种情况不适宜我们继续了解情况。”刘处声音低了下来。
这就是自己要做的工作，这也可能会是自己的结局。赵小慧心里痛得很，而且还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撅着自己的内心。
“别担心，这是假的。”张砦悄悄对赵小慧耳语了一番。
假的？李雯这表情，身上这伤也能做得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