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睡在山坡上的大树下。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枝暖暖照下，微风带来清新干净的空气，身下的草坪软嫩软嫩，舒服的让人想打滚。
她满足的深深呼吸，意识渐渐清醒。
“乔然，你醒了。”
一个清泉般的声音徐徐传入耳中，她顿时惊醒，双眸一睁。
“Arthur？”
怎么会是他？她怎么又会在……医院？
乔然疑惑的扫视身处的环境，视线触及自己被包扎的手腕时，记忆全数回笼。
Arthur见她愣愣望着伤口，温和笑道，“缝了四针，索性伤口不是太深，抢救也及时，输了点血。”
“是你发现我的？”
Arthur朝她笑了笑，“宴会厅的表演没什么意思，本想去找你聊聊天的。”
“那我该谢谢无聊的表演，还是谢谢你？”
“你精神还可以。”只是还有心情开玩笑，却又为何会做傻事呢？
知道他指的什么，乔然没想解释，自嘲一笑，“倒像是被甩的人会做的事啊。”
Arthue的眼神闪过微妙的光，疑问道，“你是吗？”
她是吗？
乔然自己也不知道，一开始只是想把佐藤的追踪器取出来，上次他说追踪器是凭借她脉搏的跳动保持工作的，那位置应该就是在她的动脉附近。
初初划开皮肤的时候，真的很疼很疼。但那疼痛掩盖了心里的那种空洞，反而让她觉得很舒坦。血流得很快，她想坚持到发现那颗小小的晶体，可精神却渐渐萎靡，失去意识前，有什么东西在地毯上一闪而过，那时她想止血，已经完全丧失力气，只能任自己陷入了昏迷。
现在再回过头去想，如果当时没人发现，她也许就这么香消玉殒了，还会被冠上一个“自杀”的死因，想想都觉得丢脸。其实她完全可以想别的办法取出追踪器的。而她之所以选择如此“自残”的方式，大概也和“被甩”脱不了干系吧。
“不重要了。”她看着自己的手腕，淡淡下了结论。最后的联系也断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下午的出场和表演我帮你称病取消了。温小姐急着想来看你，也被我挡回去了。”
“谢谢你，Arthur。”
“晚上的仪式还去吗？时间上看，应该来得及。”
乔然挑眉淡道，“去。为什么不去？”
她不想再多些状况引人关注。另外，她也很期待看到“他”和别的女生站在一起的场面，那一定相当提神醒脑，足够她在今后的较长一段时间里慢慢回味，以提醒自己不要再轻易的爱上任何一个人。
少女年轻美丽的面容闪动着与年龄不符的果决与坚韧。这一点从她处理感情的方式就能得到体现——快。狠。准。当断则断，而且断的干净利落！
Arthur内心激赏，看了她半晌，道，“乔然，恕我冒昧，你和佐藤家那位少爷，是不是分手了？”
“Arthur，你想说什么？”乔然平淡的回应他冒昧的问题，“如果是提醒我晚上少了陪同的话，我不介意一个人走红毯。”
Arthur一笑摇了摇头，又将她看了半晌。直到她冷静面容微露不耐时，才又问道：“乔然，你想挽回吗？”
迎上他明亮而肯定的清眸，乔然眼中忽然就蒙上了淡淡的迷雾。
*
傍晚时分，天空忽然风起云涌，预示了气候的突变。
乔然再次到达会所时，众人正在会议室开应急会议，为晚上的仪式预先做好PlanB的通知。会已经在开了，她也不想再进去打扰，与送她过来的Arthur告别后，决定先回休息室。
缝针输血后，她的精神状态并不十分好。苍白疲惫的模样看上去倒确实像Arthur对外宣称的那样，因为太累而有些发烧。
但这样的借口并不能瞒过所有人。
从会议厅上到休息室的楼梯那头，一个挺拔身影静静站在那里，不知是等候了多久。
乔然看了他一眼，低下头一步步走上台阶。
最后一步，被他稳稳挡住。
“请让一让。”
对方的反应是迅速朝她伸出手！乔然刚明白他的目的，戴着真丝手套的手已经被他握在手里。
怕伤口裂开，她不敢用力抽回，只能皱眉看他，“林思远，你干什么？”
林思远俊眉深锁，恍若未闻，握着她手指的手似乎也不怎么敢用力，另一只手轻轻将真丝手套往下拉开，露出了白色的纱布。
乔然一惊，立刻明白他已经知道了那件事！怎么会？！
“你竟然为了他……”他的声音低沉而略微不稳。
乔然不想解释，撇开眼不看他，“你是不是想说，愚蠢。”
预料中的怒骂与质问没有如期而至，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她一惊想避开，他已动手将她的脸勾回，强迫她仰视着他，仰视着他惊痛而后悔的深眸。
“乔然，忘了他，回到我身边。”
乔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有人在背后闲闲出声了。
“打扰二位的雅兴。不过林大少，楼下有位姓安的小姐正在到处找你。”
熟悉的悠漫嗓音令乔然不由一怔，林思远放开了对她的钳制，越过她，站在她下面的一个台阶上，居高临下的俯视对方那张永远欠扁的笑脸。
“谢谢佐藤少爷提醒。”他冷冷道。
佐藤随意挥了挥手以示不用感谢，与他迎面上了台阶。
乔然不想去理会那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也不想再看到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径自举步往休息室走去。
没走几步，不正经的含笑嗓音从背后传来。
“刚落单就有了下家，乔小姐果然魅力非凡。”
心头一下子堵上了一块巨石，乔然放缓呼吸，慢慢适应胸口的刺痛。脚步稍缓，淡淡应他道，“我不过谨遵佐藤少爷的教诲，对男人热情一点。原来真的很有效。”
“太热情，也会让人提早失去新鲜感。”
“试试看也无妨。”
她半真半假的虚应着，背后沉默了两秒，她以为他的冷嘲热讽到此为止了。
“乔然，你打算堕落了么？”他这样问。
跟他有关系么？她不想回答，也不觉得这种无意义对话还有继续的必要。他们之间，这么快到这个地步了么？口不对心，言不由衷。
“再见。”她漠然道。
说完再见，她加快了步子，走向属于她的方向。不想再多说，也不想再多想，不想再听到他用她熟悉的声音说着那些刺耳的话。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回过头，冲到他面前给他一巴掌让他闭嘴，也狠狠扇醒他，问他为什么推开她，明明说过绝不放手，明明舍不得，为什么要装作那么绝情推开她。
然后狠狠抱住他，告诉他，她什么都不怕，只要他在她身边，只要有他的怀抱，她什么都不怕……
眼前有些模糊，脸上的平静也渐渐维持不住，她微扬下巴，深吸口气，将脑中那些不现实的美好幻想统统抹去！
再见，佐藤北斗。
也许以后，我再也看不到你的眼，你的笑，你说话时的样子，也好过终日看着你的累，我却无能为力。我依然爱着你那颗想要保护我的心，却无法接受你保护我的方式。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只会让你我的心越来越远。但我明白你的无从选择，正如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远远离开。
再见。佐藤北斗。惟愿你在没有我的岁月里，一切安好。
*
她没有回头。
连再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佐藤侧身靠在墙上，笑得自嘲，分不清此刻心里到底是满意还是别的。
他该满意的。他成功的推开了她。可她退得那么远，那么绝然，远远出乎他意料之外。其实又有什么好意外的，就像他那时告诫林思远一样，你能抓住天上的云，不是因为你多厉害，而是因为它愿意为你停留。
现在，她决定离开，走向那片现在的他不能给予的广阔天地，也是本该属于她的广阔天地。从此，他再不能将她揽在怀中，用自己的羽翼为她遮风挡雨。
双手在裤袋里牢牢紧握，拉扯的手背一阵阵痛。他需要这样的痛，来阻止内心翻涌的冲动。想冲过去抱紧她，不让她走，告诉她一切都是演戏，他不想放手，舍不得放手！
再亲吻她，陪伴她，一点点的抚平她身心的伤……
可是他不能。
“佐藤少爷真的决定放手么？”名叫Arthur的长发男子不知何时默默出现在他身旁。
“在我没有能力拥有她之前，这是最好的方式。”
因为对方已经看到了刚才休息室的那一幕，所以佐藤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
Arthur微乎其微的叹了口气，“世事难料，未来是个很不确定的词汇。”
将来的事，谁能控制。又或者说，谁有那样的能力与毅力，让未来如自己所愿。
佐藤的脸色并不好看，他也怕未知，很怕。怕她忘了自己，怕她爱上别的谁，一想到就快崩溃。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怕去禁锢她的人生，又或不负责任的带她去冒险。
他更怕的是彻底失去她，比起这个，其他都要好受的多。
“这是我必须要面对的风险。”
Arthur看着他饱受折磨却仍坚毅的面容，脑中突然浮现了一句话。
“Thecourseoftrueloveneverdidrunsmooth。”
佐藤有些震动，扭头看了那其实还算陌生的男子一眼。对莎翁的情诗他向来无感，但这一句用在此时此刻，倒也非常合适。
真爱无坦途。
最后朝那无人的长廊深处望去一眼，他转身缓步离去。
珍重，再见，我的爱。
只愿有一天，你会明白今日离别的意义，是为更久的，更久的，好好爱你。可到那一天，你会不会原谅我？会不会再让我爱你？
宝贝，我爱你。请你一定要记住，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