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揪住他的衣服，心，提得很高。
有些压抑，有些惊慌。
“如果害怕，就叫出来！”莫非侧过头来。
“什么？”我没有听清，耳边只有“嗡嗡”之声。
“叫！你可以大叫！”莫非大声说，“会感到轻松……”
是吗？
会感到轻松吗？
我尝试着叫了一声，有些拘谨。
“放开声！”莫非鼓励着。
我深吸口气，“啊……”声音被掩盖在头盔中，只有自己听到，很响，尖锐而刺眼，夹杂着心颤的声音。
不过，感觉很好。
很好。
我拉开挡风板，大叫一声：“啊……”
风，灌入口中，被咽下，凉了五脏六腑。
心，被释放了。
感觉很好。
车速，更快了，比风还快。
“啊……”我举高双手，过顶，大叫，声音被嘈杂声、汽鸣声盖去，却在我的世界里回荡着，回荡着，久久不能停歇……
第一次，感觉心活了。
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刺激。
第一次，惊喜自己还有激情。
车子，狂飙出去。
很快，到达目的地。
那里，是个赛车场。
很大，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有莫非的兄弟，也有他的敌人。
车子刚刚停下，几个男子凑了过来，其中一个夸张地大叫：“天！非哥，你的‘飓风’什么时候也肯载女人了？”
莫非嬉笑一声：“她不算女人……”两个衣着清凉，丰胸巧臀的女人走了过来，嗲声嗲气地唤着，“非哥……”莫非一把搂住，对几个兄弟眨眨眼，“这才是女人！”
我站在他身后，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摘下头盔。
几个兄弟皆吹口哨。
“非哥，那咪咪什么时候可以坐你的‘飓风’兜兜风？”其中一个女郎妖娆地依偎在莫非怀中，玉手抚上他结实的胸膛，媚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莫非笑容灿烂，“人人有机会，咪咪要耐心等哦……”
“等等等，人家已经等很久了……”咪咪不满地撒娇着。
“嗨！”其中有个兄弟对我打招呼，“你好，我叫柯少，莫非的哥们，你是莫非的女朋友吗？”
我摇摇头，“不是。”
柯少立马眼前一亮，大步走了过来，在我面前站定，手伸过来，“很高兴认识你！”他的唇角带着儒雅的笑，斯文的黑框眼镜掩去眼底精锐的光芒，他的气质更像书生，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我犹豫着要不要伸出手，可是，这样任别人的手晾在空气中，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我向来不喜欢为难别人，于是，我伸出手去……
两手尚未来得及相握，我的手已经被一股力量强行扯开！
“聊什么呢？”莫非嬉笑着插进来，不着痕迹地将我拉进他怀里。
柯少一见他的架势，似乎恍然大悟过来，唇角扬起若有若无地笑意：“莫非，带女朋友过来，不打算向哥儿们介绍介绍吗？”
莫非慵懒地向我肩头靠过来，然后随口道：“下次吧。”搂着我，转身离开。
他跟这帮人看起来很亲密，却又保留着一份距离。
那一晚，莫非驰骋沙场。
那一晚，我第一次大笑。
那一晚，一个叫莫非的阳光男孩闯入我的生活。
我发现，自己并不排斥他。
之后的三个月内，我们见过十五次面。
莫非说，要我画不一样的他。
于是，我画了纵声大笑的他，慵懒随意的他，放荡不羁的他，英姿飒爽的他。
莫非很满意。
他说，他还想我为他画一个人。
于是，我见到了那个人……
傍晚的黄昏下，坐着一个老人，白发苍苍，脸上遍布了纷乱而深刻的皱纹，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老人很安详，坐在小板凳上打毛线，手有些颤微，总是握不稳手中的针线，那细长的两根铜针，在老人手中如同千斤坠一般，握着，很吃力。
心中有股冲动，想要上前帮她，正欲迈步，手臂却被抓住……
我错愕地回过头去。
莫非的目光遥遥地看着老人，那样深远，那样心疼，他缓缓开口：“不要去打扰她，这是她最喜欢做的事……”
我的脚步顿住，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老人，黄昏的霞光罩着她慈祥的面容，唇角一抹淡淡的微笑，那么安宁，那么圣洁，那么幸福。
“你要我画的那个人就是她吧？”我抬头看向莫非，心头已有定数。
他含笑着点头。
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径自摊开画板，席地而坐，莫非也跟着我坐下，看着我一笔一笔地描画着对面的老人，她安详的神态，她缓慢的动作，甚至她脸上的每一条皱纹，深深浅浅，岁月侵蚀了她的青春，却不能侵蚀她的美丽。
我想，我老了，是否也会这样？安静地为某人织毛衣？
那一次，莫非没有再像往日一样活跃，他异常沉默，一动不动地坐在我身边，看着我笔下的画，始终没有抬头。
那一次，我画了整整两个小时，直到天色完全黯了下去，才完工。
那一次，莫非看着画，良久，轻轻吐出两个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