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角落里,一个翠眉弯弯的女子正拿着手里的花篮,从里面倒出粉嫩的桃花瓣,玉色罗裙边落英缤纷。
风过处,落红成阵。女子沉浸在春愁难遣的愁绪里,风里忽然传来一阵风言风语,“那不是林姑娘吗?”
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准是见宝二爷定了宝姑娘,她呀,受不了了,还葬花呢?给谁看呢”嘲笑的声音传进耳膜,“哈哈,姓林的哪点能和宝姑娘比呀?”
“真是个傻子,白养在荣府五年,老太太白疼了她,就会痴缠着咱家公子”
尖刻的声音越来越放肆,“没用的病人,争什么宝二奶奶?她那样儿,太太哪能看得上”
“我说呀,听说她在苏州就和人…。”声音越来越刺激,女子听在耳里,脸色越来越苍白,胸口激烈地起伏着,手指颤抖着。
“哎呀!咱两个说话若是被那多心的林姑娘听到了,可不是要哭死”一个仆妇尖酸刻薄地道,眼睛斜眯着,瞧向黛玉。
黛玉见那两人乃王夫人陪房的心腹人,心中无数凄楚,提起花篮花锄便要走,那两人故意挡着道,“姑娘往哪里去?”
黛玉尽量心平气和道,“我要去老太太那里请安”
“姑娘别去了,老太太正和张国公家的公子攀谈,预备给宝二奶奶定金银首饰”
“你们两个不用说了,我自回潇湘馆去”
那两人犹有不足,忽然听见雪雁的声音传来,那两人才悻悻走了。
在雪雁面前,黛玉哭了,泪珠落下,沾湿了绣巾。雪雁劝道,“那起小人嘴巴本毒,姑娘不必理睬”
紫鹃给黛玉进了盏茶,“吃点香糕吧”黛玉拈起一块糕来,“我,不想呆在园里”
“姑娘,别为了宝二爷的事伤了自己”紫鹃十分吃惊,心地惶惑,她奉了贾母的命看住黛玉,“再过两天,张国公家公子预备娶黛玉为继室,可不能让她走了”
“姑娘要什么吃的,玩的,我去二奶奶那里领”
黛玉的脸上泪光犹润,摇摇头,“我不是为这个”紫鹃迷惑不解,雪雁使个眼色,支走了她,才对黛玉轻声道,“老爷临走前留下一个锦囊,姑娘莫非是要远走高飞”
“早该如此了”黛玉道,“若非念着外祖母的亲情,和他”黛玉咬了咬朱唇,“我凭什么寄人篱下,受人冷言冷语讽刺?说什么白吃白住了他家了,可他要娶别人了,我不会留下看人眼色,雪雁,你收拾一下,今晚就动身吧”
“不辞老太太了?”
“我不知该怎么面对她?她是我印象中的慈祥外祖母,可为了家族,她照样同意元妃的意思,挑了金玉,弃了黛玉,她是真心为我吗?”黛玉道,“你赶快吃点心,打点好行装,我已雇了一辆马车,在后门等候,柳嫂子帮我留神着”
“哪个柳嫂子?园里上上下下是太太耳目,谁敢帮着姑娘”
“你忘了,就是前儿柳家的五儿快要病死,又遭钱槐逼婚,柳嫂子急得没法,我幸好有爹爹留下的一品药,治愈了五儿,又教五儿家人散播她病死的言语,瞒过了钱槐”
“怪不得柳家人感激姑娘呢”雪雁笑道,利索地收拾起包裹,只带了黛玉家常穿的葱色竹纱斗蓬,几件绣衣罗裙,首饰都弃了,黛玉想了想,又装进去两套男子衣服,一看竟是宝玉的旧衣,“将就穿吧,只怕以后还得靠这些呢”
雪雁道,“我在钱庄换的钱票都叠好了,我们往哪里落脚”
黛玉明眸望着翠竹,“不晓得,我只想离开这窒息的大观园,寻一个安身立命所在,不用再受寄人篱下之苦”
入夜三更,紫鹃正熟睡着,鼻子里吸进了一阵甜香,昏迷过去。门,悄悄开了,出来两个人,四周望了望,沿着小径一路到了后园门,早有柳家人在等候,“姑娘,这些鸡蛋你带着路上吃”柳嫂子塞过一个包裹,“你们走得匆忙,我包了件女儿换洗的衣服,都是干净的,姑娘不嫌弃,路上替换吧”
黛玉心中酸酸的,“柳嫂,多谢你暖心的话,我会记住你的”
回头一望,明月高悬在天空中,居住了五年的大观园越离越远,黛玉和雪雁坐上马车,城北,“春梅客栈”的灯笼摇晃着。
累了一夜,黛玉和雪雁倒头就睡,醒来已是天大亮了,黛玉笑道,“如今可没一大群丫环服侍我了,可也没人再对我横挑鼻竖挑眼了,觉得心情都畅快很多,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定要在贾家生活吗”
“姑娘你是苏州林探花的千金,哪点不比他家强?偏他家出个贵妃,就觉得得势不让人”
“我瞧着外祖家现虽烈火烹油之盛,后手却可忧”黛玉正说到这里,又道,“倒是下去吃早饭吧”
雪雁道,“姑娘你在房里别动,我去买饭”
黛玉一笑,“我还撑着姑娘的架子做什么?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要了两碗馄饨,吃得喷香,黛玉说道,“等会儿我们去街上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