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脸刷地苍白，后退两步。
洁白的纸张上，‘吴以唯’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像一把长长的灵动的拂尘，一根根，一丝丝从远而来，迅速攫取住她慌乱的心。又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死死缠住，她逃无可逃。
原来，他连这点情分都不念。这么快，他就让她顶了自己的位子，这样……迫不及待。
口袋里的辞职信被攥得不成样子，心不是不痛，可还得咬紧牙根，“既这样，请允许我收拾下自己的东西。”她声音明显轻颤。
“当然。”孙绿乔闪身，眼尖地瞅见她口袋里露出的信封一角，心中一阵快慰。“哦，忘了说了，刚刚——”她有意一顿，“开电梯的人……是我。”
也就是说，看她出丑的人，是她。
可可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她扭头不看她，却在瞥见焕然一新的办公桌时，怔愣住。
去拉抽屉，锁的。
另一个，也锁了……
那她的钢笔呢？那还是刚任总经理秘书时以唯送她的。还有结婚戒指，那天一时生气她摘下来就放在收纳盒里的，怎么现在连收纳盒都不见了？
瞧她错乱无章的模样，孙绿乔嘲讽，“哦，是这样的，因为吴总急着让我搬上来，而你桌上东西实在太多，我就做主处理了一些，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的？”
急着搬上来？东西太多？不介意？可可的眸光像一把利剑，猛然射过去，“在哪？”
突然一冷的声音，倒让孙绿乔心发怵，却又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朝可可身后墙壁最拐角处努努嘴，“喏。”
可可望去，只见收纳盒被扔在地上，里面东西乱糟糟的，乍一看，像极了一堆垃圾。心骤然紧缩，可可走过去一阵翻搅。
午后的阳光，细碎的打在她身上、脸上，孙绿乔居高临下，可以清楚的看见蹲在地上的她紧皱着的眉，脸上不禁呈现得意之色。可就在某一刹，她含笑的眼眯起，碎光中，随着纪芯可的翻动，一阵耀眼光芒从角落折射而出……
找到了！可可嘴角不经意浮出笑容。这戒指，是他们刚结婚时买的，那时没钱，这算是以唯给她买过的最奢侈的一样物品了，那时，心里虽感动高兴，可也心疼极了银子，嘴上还叨叨了他好久。
居然……居然没看到！孙绿乔恨死了自己，早知道，她应该把她这些垃圾全扔了！
钻石虽小，在阳光中却也流光溢彩，食指抚了两下，可可习惯性就想往指上套，然，冰凉的触觉将她拉回现实。心头一阵黯然，不免想着，这戒指……找不到才更好。
整顿情绪，她将戒指重新放进收纳盒，随意整理了下，端着收纳盒起身，经过孙绿乔身边时，看都没看她一眼。
“纪秘书，这是何苦。”孙绿乔状若惋惜，“哎！以唯也是的，怎么结婚竟送你那么小颗钻戒，早知你这么宝贝，他应该送个大些的才是。”
可可全当她耳边风，径直往外走。谁知，她接下来的话便使得可可再也无法挪动脚步。
“呀！看我这记性，怎么就忘了。以唯爱玉，说玉养人，喏，”她晃晃胳膊，“这个玉镯啊，还是四个月前那次拍卖会上以唯拍的，开始还以为他是拍给你的，谁知……”孙绿乔羞涩一笑，“他竟是有心替我拍的呢。”
饶是之前抱着一丝孙绿乔胡说八道的想法，可看见她白皙胳膊上的玉镯后也消失殆尽。
那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质地细腻纯洁，色如凝脂，光泽含蓄，一直酷爱玉石的可可怎能不认得。
她爱玉，他是知道的。想起四个月前，她坐在沙发上，从他拿回来的资料中，一眼瞄上这个玉镯，一看起拍价，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张大嘴巴，数了好半天。
以唯走过来笑她，“嘴张得都可以塞一个鸡蛋了。”
“呜呜……”她心有戚戚说，“美玉在前，无缘一触，人生一大憾事也！”
以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那图片，什么也没说。
后来，她便听说，有人以骇人听闻的天价买走了那个玉镯，八卦记者们多方打听，也未能让神秘人显现真身，为此，她暗暗失落了好久。
不想，原来买主竟是日日与她共枕眠的他。
不久后又出现一篇道，称唐玄宗一骑红尘妃子笑，他是一玉博得美人心。开始，她还深深羡慕了一回文中的美人，还对以唯感叹了一番这样的浪漫……呵！多可笑！
原来，原来……自己就是一个傻子！
孙绿乔走近，靠在她耳边，“怎么？没想到吧？呵呵，”她轻笑两声，“其实呢，说实话我早就知道了。”她成功地看见可可的脸血色顿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趁其不备，又顺手从她口袋抽出一早准备好的辞职信，“纪秘书，这个怕是用不上了。”
可可双手死死抓住收纳盒，关节处泛起青白。
孙绿乔一阵冷笑，辞职信被随手扔在办公桌边缘。
可可心中冲天的怨气，无处发泄，意外发现以唯送她的钢笔被夹在文件中，打开的笔套，显示着刚刚还曾有人用过。好一会，她冷笑，“孙秘书好像特别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孙绿乔心生不郁，待反唇相讥，眼神忽地一怔，随即倒像是委屈得很，低下头，声音微弱，“你什么意思？”
可可灿然一笑，掷地有声，“难道不是？孙秘书，你现在坐的，是我坐过的位子，用的，是我用过的笔，就连男人，也是我用过不要的！你既不嫌弃，我当然也乐于奉送。”
可可无比清楚，其实残忍的语句，宛如一把双刃剑，剜着别人肉的同时，也剜着自己。
她成功的瞧见不远处那张陡然惨白的脸，以及受伤神情中带着不可置信和无以名状的痛苦，就那么站立着，仿佛一塑雕像，全身都是僵的。
孙绿乔怪异的表情，让可可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像是在看自己，可视线却是越过自己的。疑惑中顺着她的眼神，扭头——
可可骄傲的面孔瞬间，冻结。
以……以唯！他，他怎么会在这？他听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