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郑锦玉见长子一来就拧着眉心看她,她便知道长子是猜到什么了。
于是她笑着问：“知道我给卢家下拜帖的事了？”
赵佑樾没答母亲的话，只问：“母亲到底是何意？”
郑锦玉则道：“是何意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你等我见过那卢家姑娘后,再告诉你。哦对了，你十五那日有空吗？要是得闲的话,到那日你和母亲一块去。”
赵佑樾就那样看着母亲，一句话不说。
郑锦玉笑了起来，问：“你和卢公子关系这么好，想来也是登过卢家的门的吧？既然去过卢家,就没瞧见到那卢家的小姐？”
赵佑樾还真有去过卢家几次。不过，卢德泉的妹妹他没见到过。
“儿子是外男,便是去了,也只是呆在前院,所以不曾见过那位卢小姐。”赵佑樾平静说。
“那正好。”郑锦玉接他的话,“之前没见过,那这次更要随娘一道去卢家见一见了。”
赵佑樾终于忍不住了，清清冷冷的蹙起眉心问：“娘,您知不知道您这是在做什么？”
正正经经给卢家下拜帖,又携他一起去卢家拜访，这不是去和卢家小姐相看又是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那卢家门第低,看不上人家？”郑锦玉问的字字锥心,“还是觉得人家小门户出来的姑娘定是才学一般长得也一般,压根配不上你？”
说完又自己兀自点头：“那也好。既然如此，那你就等着你爹和你爹那新娶的娘子给你寻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吧。”
自从父亲背叛了母亲后，赵佑樾和父亲就不亲了。何况，当日他还亲眼瞧见了此二人宫中行奸一事。如今，他是能不去见父亲就不去见的。
更不要说在婚姻大事上听他的安排了。
赵佑樾不是瞧不上卢家，若真瞧不上，他也不会和卢德泉那般好。只是奇怪，母亲为何对卢家的那位小姐这般看好。
“儿子听母亲的安排便是。”赵佑樾妥协。
郑锦玉想了想，多少还是给了儿子一个解释。
“你如今年纪轻轻便继承了侯爵，春闱又是高中一甲，这段日子来你可谓是出尽了风头。赵侯府门第已经很显贵了，也不需要再靠联姻来巩固地位。你如今要什么有什么，若是再得一个牢靠的岳家，你觉得宫里的那位会怎么想？”
“适时藏拙这个道理，想不必母亲教，你也该懂的。”
听了母亲一席话后，赵佑樾忙站起了身子来，恭恭敬敬朝母亲抱手说：“儿子受教了。”
郑锦玉又道：“若选个门第低的，那范围可广了。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母亲也不能随便就给你说下一门亲来。那卢公子我见过，是个懂礼貌又知进退的人，卢家能教养出这样的儿子来，想必闺女也不会错。再说，卢家虽然门第不高，但好歹也是书香门第。你娶这样人家的姑娘为妻子，虽说谈不上多体面，但也绝对不会辱没了你侯爷的身份。”
赵佑樾自然也觉得母亲说的很是有道理，忙应下来：“母亲教训得是，儿子谨记在心。”
“那就这样定了，十五那日，你随我一道去卢家。咱们母子俩再择个体面的媒人，也算是正式登门了。至于成不成，还得再看看，也不是说就此就定下的。何况，那卢家也未必看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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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男方门第太高了，女方家怕闺女嫁来后会受委屈，还真也未必肯。
“是。”赵佑樾应下了。
转头到了第二天，卢德泉瞧见赵佑樾后，忙过来问他郑夫人到底是何意思。他这边着急得很，还得回家去给自己母亲和妻子一个准话呢。
如今二人在一个衙门共事，日日都能见上面。
赵佑樾沉默了一阵，然后才说：“十五那日，我随母亲一道登你家的门。还有，届时会请一个媒人一同去。”
“啊？”卢德泉吓得一时语无伦次起来，“带媒人，来说亲？给谁说亲？”
赵佑樾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卢德泉这才算彻底反应过来。
但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怎么那位郑夫人就看中他妹妹慧娘了呢？
“不会吧？”卢德泉追着问，“你快与我说说，令堂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赵佑樾却在想另外一件事情，不答反问：“你妹妹是什么性子？”
说起自家妹子来，卢德泉就不得不开始夸了。
“不论门第，单论人品才情的话，不是我自夸，她还真配得上你。容貌也是没得挑。至于性情……端庄大方，优雅美丽，绝对是婆婆喜欢的那种类型。”
赵佑樾长到如今十八岁，还是第一次和一个女子有这般亲密的关系。
虽然二人还什么关系都不是，但赵佑樾有预感，多半是这门亲事是得定下了。
而卢家那边，卢夫人婆媳从儿子那里得了准话后，也是心情激动得很，立马就去女儿院子把这件事告诉女儿了。
“虽然我一直都觉得小妹很好，日后配一个爵府的公子哥儿，也是配得起的。但，这赵侯府的赵侯爷，这也太……”这也太高攀了些。
卢夫人也不是盲目自信的人，她也觉得这事情说来就来，有些过于突然了。
那位赵侯爷她是见过的，那是何等模样的男子啊。从前他还没有承袭家里爵位，也还没有考有功名在身的时候，就已经是京中夫人小姐们最热议的郎君了，何况如今这番光景？
年纪轻轻就是一品侯爷，不但有祖荫，他自己也有功名在身。这样的人，满京城打着灯笼找，也找不到第二个来。
怎么就看上他们卢家的闺女了？
不会是他身体上有什么缺陷吧？还是说，他这个人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光鲜，其实背地里关起门来的时候会打媳妇，性情乖张暴戾？
卢秀慧只听母亲嫂嫂在那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干着急，她却是只低头做绣活，一句话不说。
“小妹，你别忙这些了。”卢大奶奶过去一把夺走卢秀慧手上做了一半的绣活，急说，“你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卢秀慧虽然才十四岁，脸上还尚带有只有少女才有的稚气。不过，她人如其名，秀外慧中，落落大方。
“我想的是，眼下急这些也无用，等到了那日见见不就知道了？”她说完这句后，又笑了。有些腼腆的害羞。
卢大奶奶盯着她看：“不对啊。看你这副小表情，你是不是已经看上人家郎君了？”
卢秀慧不说话，只是挪了下身子，背对着嫂子去。
卢大奶奶却不是轻易饶人的性子，她追过去问：“你说，什么时候见过他的？还有，赵家这会儿突然有这个意思，是不是……”
“不是。”卢秀慧怕嫂子误解，索性坦白了，“只是我见过他，他不曾见过我。所以，我们可没有私下私相授受。”抿了下唇，卢秀慧继续道，“好吧，就告诉你们好了。是那日，哥哥请他到家里来玩，我远远瞧见过他一回。不过，我当时是躲着看的，他没看到我。”
“你这丫头。”卢夫人抬手去拧女儿耳朵，“你怎么能做这种事，还好没让人看到，这要是看到了，传出去多难听？你既看到了人，得赶紧离开才是，怎么还躲起来偷偷看。”
卢大奶奶也说：“我说呢，怎么这些日子给你相看了那些个，你恁是一个没瞧得上。原来啊，是这前头有这珠玉比着，那些个石头你哪里看得上。”
“不过这样也好。”卢大奶奶也很高兴，“娘，或许这就是缘分。若是小妹和那位赵侯爷没有缘分的话，怎么郑夫人突然就起了这心思？”
卢夫人却并不这么乐观，她担心说：“郑夫人……自是没话说的。只是，如今那位赵家大老爷续娶了那小郑氏，那个女人……唉。”卢夫人摇头，显然是一副瞧不上郑流碧的模样。
卢大奶奶则说：“这倒也不是事儿，左右那位老爷已经丢了爵位，那位小郑氏夫人就算是长辈，但她也不敢欺负到正经的侯夫人头上。再说，赵家头上还有一位老封君在呢，那可是巾帼英雄。赵家父子易爵一事，可就是老太君进宫去向圣上请旨的。”
“既然妹妹喜欢，那赵家又难得有这个心思，母亲就不必在意这些了。再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事，显然眼下这门亲，乃是最好的选择了。”
卢夫人最终没有自己做决定，还是问女儿：“慧娘，你是怎么想的？”
卢秀慧只低头做自己的事，只轻松答说：“全凭母亲和嫂嫂安排。”
这就是委婉的答应了。
两家相看还是很顺利的，在有两家家长同在的情况下，卢秀慧也有和赵佑樾说了几句话。卢秀慧就不说了，早对人赵侯一见倾心。而赵佑樾在见到这位卢家小姐后，多少也是有些被她的才学和言语间流露出来的气质所打动的。
至少，这样卢家小姐，要比他想象中的更好一些。
而作为妻子的人选，她也是很合适的。
既然是母亲做主，且也很符合他的审美，赵佑樾自然没有异议。
既然他也点头答应了，接下来，郑锦玉自然是找赵老太君谈此事。
赵老太君也觉得眼下她家樾哥儿还是娶一个门第低一些的姑娘比较好，免得过于冒头，会扎了宫里那位的眼。又听说大郎他娘已经见过那位姑娘了，她很相信这个儿媳的眼光，所以，自然就点头同意了。
既然重要的长辈都说没问题，接下来自然就是和卢家那边合计一下，先把亲事给定下。
先不急着成亲，但婚期得先定好了。
赵志忠是在长子的亲事基本上尘埃落定的时候才知道的，知道后，他非常生气。
加上有郑流碧于一旁煽阴风点鬼火，赵志忠气得狠狠拍案几，怒吼道：“去把那个逆子给我叫过来！我有话要和他说！”然后又说，“反了反了，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大郎定亲这么大的事，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个父亲还没死呢！”赵志忠怒吼。
但赵佑樾却并没有如愿被喊过来，打发去办差的小厮回来后说：“老爷，侯爷说他忙，暂时离不开紫玉阁。他说……说您要是有要事的话，大可直接过去找他。”
赵志忠气得抡起一根粗粗的棍子就往紫玉阁去。